“堂嫂刚才为堂兄求情,是觉得他可怜吗。”谢窈道。
韩思雪眼神复杂,却强撑着体面,说:“成榆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心疼他。”
“若堂嫂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恐怕就不会再心疼了。”
“我确实不知他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此刻,韩思雪还把她当成害了谢成榆的仇人,心有警惕。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势必会根深叶茂,肆意生长。
“堂嫂,女子被囿于后宅之中,本就艰难,嫁入这腌臜肮脏的谢家,更需自强,才不至于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被人当成傻子骗了,还替人数钱。”
谢窈谢窈漆眸清亮锐利,意有所指地提醒。
“不知所谓。”韩思雪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她的话。
谢窈摇了摇头,有些事,她提醒了,但如果自己立不起来,那也没用。
但是她总觉得,韩思雪本身的性子,不像表现的那么软。
刚出晚香院,韩思雪就叫来自己的心腹侍女。
“你去查一查,大少爷今日除了云鹤楼,还去了什么地方。”
这边,许素素强撑着跟二房夫人对峙,等人走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夫人!”桑若惊呼。
谢窈面色剧变,飞身接住母亲:“母亲!”
七两来不及邀功了,急忙道:“小的去找大夫!”
话音未落,忍冬也冲上前:“别急,奴婢来看吧。”
还好,许素素并没有彻底昏迷,只是头晕目眩地倒在谢窈怀中。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微微挣扎,神情别扭:“咳咳……放,放开我……”
谢窈直接手臂穿过母亲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好轻。
谢窈心里微酸,把母亲缓缓放到床榻上。
这是谢窈回京以来,和许素素最亲近的一次。
许素素惨白的面色浮现出一抹红晕,她知道女儿力气大,但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又想到靖北王是个身有残疾之人,女儿身强体健,不知嫁过去是福是祸,她心里难受起来。
这时,许素素咳得太厉害,感觉自己喉中有异,连忙取出帕子,慌乱地捂住嘴唇。
谢窈心里“咯噔”一声,不顾她阻拦,掰开她的手指,打开帕子。
是一抹暗红发黑的血。
许素素难堪地别过头:“看过了,可满意了……也不必请什么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正在把脉的忍冬却呆住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似乎就差一层窗户纸可以捅破。
夫人是经年累月的肺痨,咳嗽是正常的,却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如此严重……
桑若眼眶通红,道:“夫人的病更严重了,这次咳出的血发黑,这可怎么办啊。”
“发黑?”
忍冬喃喃一句,恍然大悟,脸色忽然冷了下去。
谢窈发现忍冬神情不对,但是,等了一会儿,忍冬却对她摇头,说:“不碍事,夫人就是一时情绪激动,今日平肺膏可以多用半盏。”
等许素素用了药,脸色也缓和许多,确定没事后,谢窈才离开母亲房间。
七两抓到机会凑上前。
“小姐,”他挠了挠头,没有叫谢窈二小姐,而是叫她小姐,眼神很是邪气,“小的跟着二爷一家,听到二房那边叫了大夫,说谢成榆的左腿怕是不成,得废掉一条。”
刚才,谢明安举着鞭子要家丁护院按住谢成榆,七两趁乱凑上去,用棍子狠狠给了他一下。
知道谢成榆断了腿,谢窈内心并无波动。
才一条腿而已,还有一条呢。
她叮嘱:“以后做这种事,要更小心些。”
七两笑了,他果然做对了,小姐说的是让他下次小心,而不是下次别干。
“小姐放心,其他家丁就是看见我上去了,也不会多想,谢成榆更是不知道谁干的,想报仇,那他找伯爷吧。”
谢窈问:“谢成榆跟你又没仇,你别他腿干嘛?”
七两:“小姐的仇人,就是七两的仇人。”
谢窈:“说人话。”
七两眼神一冷,这才说:“小的恨孙姨娘和谢枝那对母女,谢成榆素日与谢枝最为交好,处处庇护她,他完了,谢枝也就少了一个帮手。”
谢窈挑了挑眉。
连七两一个家丁,都知道谢成榆与谢枝关系好,堂嫂韩思雪却不知?
若是将头埋进沙子里,当成鸵鸟可不成。
她说道:“你去盯着阁楼那边的动静,谢成榆出事,谢枝肯定会去探望,只要她去了,你直接告诉堂嫂。”
之前,谢成榆和谢枝可以派人盯着她。
现在,她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韩思雪看清自己那所谓夫君的真实面目。
“小的明白。”七两应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他的腿之前也被孙姨娘叫人打伤,现在还没好利索。
七两这个人,当初被孙姨娘抛弃,差点死在牙行,而谢窈不仅仅救了他,还给他带来了家人的消息,这才让他忠心耿耿。
如今,他向自己证明,他不仅心思灵活,善于变通,最重要的是,他有想往上爬的野心。
她用自己领兵带将的角度看,七两,已经是个合格的可用之人。
回到自己房间,谢窈立即问:“忍冬,你刚才想说什么,可是和母亲病情有关?”
忍冬一字一句:“奴婢猜测,夫人,是被人下了毒!”
谢窈内心震动,眼神微凝:“你确定吗?”
忍冬点头:“把脉时夫人确实是肺痨,奴婢也疑惑,为何夫人的肺痨会这么严重,而且忽然加重,直到看见夫人咳出黑血,奴婢才明白……”
“有种毒叫曼陀散,淡色无味,一点点就能麻痹疼痛,与麻沸散有些相似,但最大的作用,却是加重患者自身的病情,无声无息地害人性命。”
“曼陀散若剂量多一些,也会让人暴毙,但这种毒,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寻常大夫是诊断不出来的。”
谢窈抬起头,看向阁楼的方向。
提到毒,她立即想到了孙姨娘!
王管事说过,孙姨娘已经从娘家要来毒药,想毒死她这个谢二小姐。
她前世中毒后武功尽失,和尚药局脱不了干系,孙姨娘又是孙药令的女儿。
既然孙姨娘准备给她下毒,也就能在自己还没回京之前,暗中给母亲下毒!
“能……解毒吗?”谢窈声音有一丝颤抖。
“这毒本身应该有解药,只是不知解方。”忍冬说道,眼神莫名的执拗。
“但是,即便没有解方,奴婢也可以做出解药。”
“有解药,那就没事了。”
谢窈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许多。
她语气轻松:“不用劳烦你,改日,不,明天让七两给舅舅传个口信,就说……”
“天凉了,济安堂可以关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