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城的秋阳透过聚香居的雕花窗棂,将暖金色的光斑洒在锃亮的青石板地面上。
何青云正站在灶台前,用长筷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麻辣烫红汤,牛油与香料的香气混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引得堂内食客频频侧目。
“老板娘,再来碗微辣的,多放豆皮!”
“好嘞!”何青云扬声应着,随手从竹篮里抓起一把泡发好的豆皮,动作麻利地丢进漏勺。
自打聚香居在庆阳街站稳脚跟,她这“何老板娘”的名号便随着麻辣鲜香的味道传遍了半座城。
不少食客慕名而来,除了贪恋这口独特滋味,更想瞧瞧这位能将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奇女子。
“这位姑娘,可真是好手艺。”
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灶台边响起,何青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袍、腰佩玉佩的年轻公子斜倚在柜台旁,手中折扇轻摇,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转。
这人何青云有些印象,是附近绸缎庄的少东家王富贵,前几日已来光顾过几次,每次都点上满满一桌,眼神却总在她身上晃悠。
“王公子,您的菜马上好。”何青云淡淡应了句,不想与他多言,低头继续忙活。
谁知那王富贵竟凑得更近了些,折扇啪地展开,挡住半张脸,语气却带着几分自诩风流的得意:“姑娘这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呀。”
“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后面算算账,端个碗,怕是连锅铲都握不稳吧?”
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李重阳。
李重阳今日穿了件半旧的青布长衫,因常年在店里忙碌,肤色比初到北阳城时略微黑了些,却更显得眉眼清秀。
他闻言抬起头,见王富贵那挑衅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王公子这话就不对了。”何青云将煮好的麻辣烫递给跑堂的伙计,转头看向王富贵,语气不卑不亢,“我家夫君打理账目、招呼客人,样样周全,怎就不如你了?”
“夫君?”王富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折扇指着李重阳,声音拔高了几分,“就他?何姑娘,不是王某说你,你这眼光也太差了些,瞧瞧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怕不是靠你养着的小白脸吧?”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食客都竖起了耳朵,想看这场热闹。
何青云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身旁“哎哟”一声轻响。
只见李重阳像是被王富贵的话惊到,手中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人也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竟直直地朝着堆放杂物的角落倒去。
“重阳!”何青云惊呼一声,顾不上跟王富贵置气,连忙转身去扶。
李重阳倒得恰到好处,后背轻轻撞在墙角的米袋上,眉头微蹙,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我没事,只是听王公子这般说,一时、一时有些头晕。”
他说着,抬眼看向何青云,眼神里满是无辜与受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何青云将他扶稳,见他确实像是有些站不稳,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转而全撒在了王富贵身上:“王公子!你说话怎么如此刻薄!我家夫君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般嘲讽他?”
王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见李重阳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更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不由冷笑道:“我说错了吗?他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像何青云这种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应该给他做正房夫人,帮他掌管中馈才是,怎么就便宜了这个窝囊废?
这个朝代民风相对开放,女子二嫁并不少见,甚至有些人专门求娶二嫁女,所以王富贵完全没有遮掩自己想要挖墙脚的心思。
“你!”何青云气得够呛,正要再怼回去,却感觉腰间被轻轻碰了一下。
低头一看,李重阳正用手指悄悄拽着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恳求,像是在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副模样,倒让何青云想起平日里李重阳在家中帮她打下手时的温顺样子,心中的怒火更是没处撒,只能对着王富贵厉声道:“王公子,请你离开!我们聚香居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王富贵见何青云真的动了怒,再看看李重阳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自觉没趣,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他一走,堂内的气氛才缓和下来,何青云扶着李重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撞疼了?”
李重阳摇摇头,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些,却依旧带着几分委屈:“我没事,只是听他那样说你,心里难受。”
他说着,伸手想去捡地上的账本,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一身。
“哎呀,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他连忙道歉,拿起帕子擦拭,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何青云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哪里还想得起他刚才是真是假摔。
“好了好了,快去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她无奈地挥挥手,转身继续忙活,心里却想着,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人,定要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再让对方受委屈。
而角落里,李重阳低头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对付这种登徒子,自然要用些“巧”办法。
纵然被人说是小白脸,软弱又如何?那些男子根本就不知晓,何青云并不需要一个强势到能掌控她的夫君。
像她这样的女子,需要的正是温柔小意,识大体又知分寸的“合作伙伴”与“贤内助”。
这一点,李重阳向来拿捏得很好,所以何青云永远都不会讨厌他。
他也不会让自己有被讨厌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