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璟目光锐利如刀锋出窍:“殿下放心,明辉定会想出周全之策,让那人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那就好。”杨千月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你快起来吧。”
长孙璟如释重负地松开手,迅速起身,垂眸敛目,刻意避开杨千月此刻的模样。
然而方才惊鸿一瞥,已足够震撼。平日骄纵张扬的长公主,此刻面色苍白,泪痕未干,眼尾泛红,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这模样……竟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家那个受了委屈会躲起来哭的小妹。
杨千月见他木头般杵着,毫无反应,心中暗叹这“人情牌”不好打。
她并非真想投怀送抱,只是需要一个拉近距离的由头。
她身子微微晃了晃,像是力竭,不着痕迹地向长孙璟的方向倾斜了一下,指尖堪堪擦过他紧绷的手臂袖袍,并未真正倚靠上去,只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低语:
“方才……本宫是真的怕了……”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示弱,让长孙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后退半步,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指节捏得发白。他低垂着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反感和屈辱感。
公主府的“恩情”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压抑着情绪,胸口剧烈起伏。
孟节远远瞧见这一幕,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糅在一起,心中感到刺痛。
长孙璟,他年轻英俊的面孔那样熟悉,以前叫他伯父。如今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在公主府相见。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尴尬中带着隐隐的痛楚。
杨千月正沉浸在这“拉拢人心”的戏码里,思量着是不是演得太浮夸,丝毫未察觉到孟节的到来。
长孙璟则是垂着双臂,对突然扑在自己怀里哭泣的长公主殿下手足无措,非常厌恶排斥。
吉祥眼尖看见了孟节,小声禀告道,“殿下,孟大人到。太医到。”
杨千月回过神来,推开长孙璟,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抬头看向对面的孟节,哽咽着柔声唤道:“孟郎,你何时来的?”
一声“孟郎”让孟节和长孙璟同时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杨千月。
心里都在惊叹道:“她竟然叫他孟郎!”还叫得妩媚多情。
杨千月心中也大叫不好,看来演得太过,喊得有点过于缠绵了。
孟节并未立刻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杨千月,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杨千月转了转眼珠子,娇嗔道,“你看着本宫做什么。受了伤也不好好躺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明明是关心,在孟节听来就像是责备他到处乱跑,出现的时机不对。
他神色有些黯然,“谢殿下关心。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殿下与长孙公子的……好事。”
杨千月一听这话,忙走上前几步,解释道:“你误会了,本宫与长孙公子只是在商议对付忠义侯的事宜,方才不过是……有些感伤罢了。”
孟节自嘲一笑:“殿下何须跟臣解释。是臣来的不是时候。早知道明辉来了,我就不来了。殿下,我这就退下,在寝殿等着殿下。”
长孙璟立在一旁,脸红如血。
荒唐!
杨千月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自己也有面临此等尴尬修罗场的一天。
苍天啊!
“既然大家都认识,不如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聊聊天?孟郎,你用过晚膳了没?”
如果不用美人计就能夺天下,她也不想做渣女到处撩啊。
头痛。
不止他们尬,自己其实也尬得两眼朝天,扣脚趾丫。
孟节微微一怔,如今已经够尴尬了,还要坐下来一起吃饭?
他随机硬邦邦地回道:“多谢殿下关心,臣现在就告退。待殿下闲了回寝殿再说。”
杨千月见状,赶忙笑着招呼道:“别嘛。来都来了,正好一起用晚膳。你们不是早就认识吗?哪能就这样走的。如意,还不快去添副碗筷。”
长孙璟在一旁尴尬地站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既然孟大人有正事找殿下相商,明辉就不叨扰了,先行退下。”
杨千月摆摆手:“哎,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己人,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们都是本宫的心头爱,可别给本宫闹别扭。来来来,都坐下。”
孟节听了杨千月的话,勾起一抹浪荡不羁的笑容:“殿下说得是,倒是臣狭隘了。良辰美景,正是好时光。”
长孙璟心中苦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既然殿下与孟大人有此雅兴,明辉恭敬不如从命。”
如意手脚麻利地添了副碗筷,杨千月笑着招呼两人入座。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可这氛围却依旧沉闷尴尬得厉害。
杨千月率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孟节碗里,娇嗔道:“孟郎,尝尝这道菜,可是御厨新做的方子,味道很不错哦。你尝尝喜不喜欢。”
孟节微微点头,却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口,敷衍道:“嗯,确实不错,多谢殿下。”
长孙璟则是低着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
杨千月见状,又给长孙璟夹了菜,笑着说:“长孙公子也多吃点,方才商议事儿也费了不少神。”
长孙璟忙不迭道谢,抬眼偷偷看了孟节一眼,只见孟节一如既往的淡定散漫,嘴角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忙别过头去。
心里对孟节的立场和打算琢磨不透。此时此地,如此尴尬的身份,一句闲聊的话都说不出口。
杨千月也察觉到了这沉闷压抑得几乎要凝固的气氛,心中暗暗叫苦,可面上还得强撑着那副娇嗔的模样,继续努力缓和着。
她又亲自给两人都夹了菜,一碗水端平,“都好好吃饭,吃好饭身体才好干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孟节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应道:“殿下说得是,只是干活这事儿可不像吃饭这般简单呐。”
杨千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孟节。
“干活”是多么纯洁的词,竟然被这样节外生枝了。
这么条破路,竟然开起大卡车。
真感觉无语。
长孙璟也没想到自己向来敬重的孟伯父会公然暗示他在房事方面没经验,没法让长公主开心。令他目瞪口呆,倍感不适。
忙搁下碗筷,起身拱手道:
“殿下,明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还望殿下和孟大人海涵。”
“干嘛要走?”杨千月却拽住了长孙璟的衣袖,娇嗔,“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