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深的身影在昏暗中一闪而过,带起的风都有些割人。
他冲到铁笼前,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抬腿就是一脚,全部力道都灌在生锈的锁头上。
“哐当!”
一声脆响,比周围任何尖叫都来得尖锐。
铁锁应声断裂,厚重的铁门“砰”地向内撞开,砸在栏杆上又弹了回来。
笼子里的人们,前一秒还蜷缩在角落里等死,这一秒全都抬起头,发了疯一般起身。
混乱的中心,阮芷涵却纹丝不动。
她的手在身前翻飞,结出几个繁复的印式,捏在指间的几张符纸连火星都没冒,就成了飞灰。
无形的波纹悄然散开。
走廊那头,提着棍棒冲过来的守卫们眼前一花。
他们好像看见了无数黑影从墙壁、天花板、地板里钻出来,惨叫声铺天盖地,分不清东西南北。
整个监区成了个走不出去的鬼打墙,他们追着一个影子,却离真正的骚乱源头越来越远。
“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阿奇第一个吼出声,把呆滞的人群给吼活了。
一个被人称为“老瘸子”的男人,拖着一条废腿,用手撑着地,嘶哑地喊:“西边!都往西边仓库跑!那儿的墙最不结实!”
求生的念头盖过了一切。
人群像开了闸的洪水,从铁笼里决堤而出。
周楚虚脱地靠着墙,脸色白得像纸,看着眼前自己一手策划的乱局,眼里是种烧尽一切后的空洞。
这片求生的人潮里,只有一个身影在拼命往回挤。
阮宇昂手脚并用地逆行,他不要去什么西侧仓库,他要去找光,找能主事的人。
被抛弃的恐惧比死亡更让他难受。他必须用自己知道的东西,换一个活下去的位子。
他看见了,交易区应急灯下,屠夫张那壮硕的身影正在咆哮着指挥。
阮宇昂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用尽力气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干的!别抓我,是我姐!是阮芷涵!”
这声音又尖又利,竟压过了嘈杂,让屠夫张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会邪术!这些都是她弄出来的!我知道她的底细!我全……”
屠夫张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过来,像钉子一样钉在了阮宇昂身上。
话音未落,阮宇昂的叫喊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贴上他的后背,一只手掐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的手缘快而准地切在他的颈侧。
阮宇昂哼都没哼出来,眼皮一翻就栽了下去。
“这家伙想跑,让我给逮回来了。”
云景深一只手就把人提溜起来扛在肩上。几个守卫闻声围过来,被他身上那股子刚杀完人的气味儿顶得退了一步。
这股狠辣,跟他们印象里的“73号”一模一样。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帮忙!”一个守卫头子不耐烦地挥挥手。
云景深扛着阮宇昂,一声不吭地转身,重新没入阴影。
整个过程快得没几个人看清,他就像从未离开过屠夫张的队伍一样。
另一头,阮芷涵的视线越过乱糟糟的人群,锁定在一个白大褂身上。
那人正护着一个银色金属箱,在几个守卫的簇拥下往外撤。
她指尖一弹,一张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追踪符打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粘在其中一个守卫的鞋底。
同时,她催动之前埋下的那张传音符,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讯息穿了出去,让玄门弟子们准备接应这些逃难的幸存者。
二楼的走廊,眼镜蛇靠着栏杆,并没有看楼下的火场和乱跑的人。
他的镜片反射着应急灯的光,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他扶了扶镜架,视线从云景深消失的角落,又挪到人群里那个冷静得不像话的女人身上。
“呵。”他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多久,备用线路接通,刺眼的灯光“滋啦”一声,重新将屠宰场照得惨白。
灯光之下,一片狼藉。
跑掉的“货物”占了大半,剩下些跑不动的、被打倒的,被守卫们拿棍子往回赶,一个个脸上比之前更加灰败。
屠夫张回来了。
他的火气需要一个出口,而他的眼睛,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云景深随手将肩上的阮宇昂扔在地上,像丢一袋垃圾。
屠夫张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人,又扫过不远处被踹烂的铁锁,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73号,你他妈的刚才跑哪儿去了?”
云景深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他。
“我让你守着!你给我玩忽职守?”屠夫张手里的铁棍指向周围,“看看这烂摊子!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屠夫张,自家院子里的门没关好,你冲着过路的人吼什么?”眼镜蛇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刚才他可是给你抓回来一个,大伙儿都看着呢。你现在是想把功臣给办了?”
屠夫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你个油头粉面的东西,这里轮得到你插嘴?信不信老子先把你的牙全敲下来!”
他手里的铁棍一转,指向云景深,棍子尖几乎要戳到云景深的鼻子:“我不管那些!今天这事,就得他担着!来人!”
他身后那几个拿着武器的守卫你看我,我看你,脚步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围了上来。
“我话还没说完呢,”眼镜蛇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正好挡在屠夫张和云景深中间,“你的人废物,看不住东西,现在是打算找个替罪羊?”
“你他妈说谁废物!”屠夫张暴跳如雷。
眼镜蛇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往下说:“货跑了,不想着怎么抓回来,反倒要先弄残一个最有价值的?屠夫张,你这脑子……老板要是问起来,你怎么交代?就说你把唯一一个抓逃犯的人给废了?”
“放屁!”屠夫张的唾沫星子喷得老远,“这鬼地方,除了他,还有谁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你当老子是傻子?”
“所以呢?”眼镜蛇摊开手,一脸的无所谓,显然是想保住云景深,“就因为他能干,所以这黑锅就得他背?这道理新鲜。”
“你少拿老板来压我!”屠夫张被戳到了痛处,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绕过眼镜蛇,用铁棍指着自己的手下,咆哮道,“都聋了?把他给我拿下!出了事我顶着!今天不把他弄死,我这屠夫张的名号就白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