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强让帽头自己骑车,他上了黄三的三轮车厢。
仨人出了德胜门顺着大街直奔北方而去。
张学强压低声音道,“三爷,你认识顽主儿不?”
黄三动作一滞,低声道,“怎么您和谁有过节了?”
张学强道,“我就想打听打听,顽主儿手下的佛爷,想要退伙可能吗?”
黄三闭上了嘴,猛蹬车,许久后才说,“难,他们就吃手下的佛爷孝敬,您说谁愿意自断财路?
佛爷要退伙,不死也得扒层皮,张爷您要是打算花钱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些人都属蚂蟥的,什么时候撑死了才撒嘴。”
说着他还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低头蹬车的帽头。
显然黄三猜出了点门道。
片刻后他忽而说道,“要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听说过以前有个佛爷忍不了,就去局子里点了顽主儿。”
张学强明白,点了就是举报了的意思,他问道,“后来呢?”
黄三拐下了大路,扎进了胡同,这才说道,“后来顽主儿和手下的佛爷都上了山,那个佛爷举报有功判了个无罪,可没俩月,这小子就让人插了!”
北风正劲,张学强挪了挪位置,躲在黄三那瘦小的身板后面,心里很怀念三亮同学。
他问道,“死了?”
黄三喘着粗气道,“那倒没有,残了,现在还拄双拐呢!”
他的意思张学强明白了,混道上的人,对于这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帽头要是去举报了那个顽主儿,虽说能暂时脱身,将来肯定天天提心吊胆,指不定什么时候让道上的‘正义之士’除之后快。
除非让这小子消失,比如躲到外地去,或者改头换面等到八三严打之后,基本上就安全了。
八三年七月份全国第一次严打,那些顽主儿、佛爷、老炮,除了躲进偏远地区的基本上都吃了花生米。
自那以后道上的人也消停了许多,直到九十年代初期。
张学强扭头看了看正在奋力蹬车的帽头,心里也烦了难,转念一想反正现在就这样了先顺其自然,这些日子肯定能想出办法。
话题一转张学强道,“三爷,你还记得打你那人不?”
黄三呼吸停滞,旋即喷着粗气道,“天塌了我也忘不了,踹的我腰现在还疼呢,要是让我遇见,背后里给他一叉子!”
张学强道,“假如啊,我说假如你在没人的地方遇上这小子了,他还身受重伤没法反抗,你会咋办?”
黄三拍着车把道,“还能咋办,给他来个三刀六洞,我黄三,不,我黄金龙绝对不怂!”
张学强不是没话找话,而是想到了空间里的那个粽子,怎么得尽快处理了,要不然浑身别扭。
黄三是老江湖,肯定知道什么地方扔粽子最合适。
张学强就继续诱导,“那三爷,你可是杀了人啊,回头还不把你也折腾进去?”
黄三砸吧嘴道,“你不说没人看见吗,我趁黑找个海子扔进去,就算飘上来谁知道是我干的?
护城河根也行,找水流大的,天亮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张学强心里一亮,对啊何必挖坑呢怪累的,找个水面扔下去,这年头又没有监控,谁知道是自己扔的?
他嗤笑道,“三爷,这寒冬腊月的,都冻瓷实了,你打算扔冰上啊?还是打算破冰?”
黄三也被问住了,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独角,疼得他吸溜一下,脑海中灵光乍现。
“前边小月河芦苇荡,有泉眼冬天冻不瓷实,底下淤泥厚,我藏芦苇里砸开冰面,扔进去,顺着河谁知道飘哪儿去,兴许沉淤泥里,开春才发现呢!”
小月河是城北灌溉渠,冬季水量小但不断流,腊月天河道中间仅结“片冰”岸边淤泥厚,四周还都是农田和野地,冬天晚上根本没人来,是绝佳的扔粽子场所。
张学强眼中精光一现,低声道,“远不?”
黄三道,“咱调头回去,五分钟就到。”
“那就去看看呗!”
“张爷,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干嘛,听说,嗯,听说不干净,前些年不少人趁夜里寻短见,白天还能看见河漂子呢!”
黄三下意识攥紧了车把上的碎布条,说话有点颤音,不像是冻的,应该就是对那芦苇荡忌讳。
张学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再不吉利能有空间里装着粽子严重?
“唉,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欠踹了是吧?”
黄三一哆嗦,立马认怂,“爷您说了算,别说去芦苇荡了,就是今晚去八宝山,咱都去!”
车子调头,又往回走,黄三累得吭哧吭哧,帽头傻乎乎地跟在后面反正他也不知道去哪儿。
“张爷,那边就是,咱从远处看看就得了,您可千万别到跟前去,万一看见河漂子就不好了是吧!”
黄三刹住了车,指着前方百十米外,一片黑黝黝的地方说道。
这里四处都是农田,只有他指的那边像是小树林子一样,想必就是芦苇荡了。
张学强知道这货是不敢去,他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扔粽子,跳下三轮,独自骑着大凤凰向着芦苇荡而去。
帽头叫道,“强哥,我跟你去,大黑天的也好有个照应!”
黄三都傻了,扯着嗓子喊道,“张爷,您,您真去啊,要不,让帽头跟着?”
张学强没答话,只是挥了挥手。
夜黑风高,芦苇起伏,簌簌声响中还能隐约听到水流声。
张学强站在芦苇荡边上,打开强光手电向里面照去,果真脚下不远就是积雪还能看到冰面,再往前竟然真有水流在芦苇根系附近流淌。
看来这里只有薄薄一层冰,将粽子扔进去,肯定能砸开冰面沉底。
张学强意识沉入了空间之中,找到了那个裹着棉袄的粽子。
刚要往芦苇荡里扔,他忽而想到这怎么也得搜搜身,万一有好东西呢。
张学强的意思在粽子身上搜了一遍,立刻发现了一只装着钱和票的小布包,还有一块碧绿的玉佩。
此刻他也来不及细看,发现粽子身上没别的有用玩意之后,又看了看四周没人,就猛地将它抛上了冰面。
噗通一声闷响,冰面裂开几道黑缝,碎冰碴子裹着浑水溅起来,砸在芦苇秆上簌簌往下掉。
碎冰随着水流向远方飘去,那个粽子却慢悠悠地沉在了水下。
水面之上形成一个小漩涡,几乎眨眼间,那些碎冰又聚拢回来,覆盖在漩涡之上。
此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