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流云找不出一个能帮棠西的完美理由。
就凭棠西说的这些理由,她自己会信吗?
会把他当成完全可信的战友吗?
流云手一抖,猛地抽回,转头看向海面,耳尖还泛着红:“在你庄园借住的开销,我可以折现还你。”
“那我刚才还救了你。”
“不行的话,你把这条命拿回去也行。”
流云抬手理了理额前的湿发,心里乱成一团麻,说不清到底盼着她怎么答。
棠西看出来了,他是真没什么活下去的念想。
家人死光了,雌主一直骗他、威胁他,还把他当替身,活了一辈子没活出自我。
听起来,是挺绝望的。
棠西抛出个诱饵:“我帮你摆脱苏拉怎么样?你要是能离开她,凭你的本事,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这话把流云震得脑子嗡的一声,晕得厉害。
这些年,他一直被苏拉攥得死死的。
她太强了,他至今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强。
要碾死他,易如反掌;要掌控他,也易如反掌。
哪怕当年强大如重明,带他去和家人相聚,还是被苏拉发现了。
那晚,苏拉趁着重明不在庄园,提着他父亲的人头扔给他。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下意识接住抛过来的东西,结果看清是父亲的脸时,他心里有多么震骇和绝望。
那晚,他把自己冻成了冰雕。
可第二天,重明又救了他。
事后,苏拉又假惺惺的来到庄园,假装关心他。
实则,只是拿他其他家人的命来威胁他好好活着。
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记忆肯定是被苏拉洗掉的。
之前他恨她恨得发疯,她就封印了他的记忆,换个身份把他绑在身边。
可她又根本不爱他,爱的不过是这副皮囊。
呵,兜兜转转,他在她的掌控里,从没真正自由过。
他认识的所有人,没一个能对付苏拉。
除了……棠西。
要是棠西真能帮他摆脱苏拉,他再伪造个新身份,就能得回真正的自由。
这条件太诱人了。
而且,有了这个由头,他为自由帮她,棠西才会真信他。
毕竟,他要是说暗恋了她几十年才帮她,她肯定不信,说不定还会像防那五个兽夫一样防着他。
流云眯起眼,语气带刺:“你现在有这本事?自身都难保了。”
“现在你帮我,以后我帮你。”
棠西捏紧拳头,像对兄弟似的撞了下他的肩膀,“前世的秘法我在慢慢记起来,就是需要点时间。等我战力提上来,肯定拼尽全力帮你。”
流云发现,这一世的棠西,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棠西,强得很,帮人从不要条件。
现在的棠西,明显处处小心,还带点狡猾。
一想到之前棠西对那五个兽夫那么好,如今他们却这么报复她,害得她这么难,他就恨不得弄死那五个人。
他自己也该死。之前还差点杀了她。
流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说话算话。你别因为跟苏拉有交情,就忘了对我的承诺。”流云主动伸手,表情还带着点骄矜。
棠西激动得眼圈发烫。
这么久了,她一直独自面对危险,总算有了个真正的战友。
“合作愉快。”棠西握住他的手,攥得很紧。
流云活了几百年,手竟比她的还嫩。
他要是真站在她身边,像伙伴一样相处,那五个兽夫肯定会把他当成情敌。
想到那五个兽夫,棠西连忙问:“你记得我前世为什么折磨那五个兽夫吗?”
流云沉了沉脸:“我确实见过他们气息微弱的时候,但没亲眼看到你折磨他们。”
“溯洄被吊在草坪上暴晒,我正要过去,被拦住了。”
“还有画骨,好几次虚弱得说不出话,我无意间看到他身上的伤。当时以为他被欺负了,说要找你主持公道,结果他死活不让,让我当没看见。”
“云衡也一样。有次我在庄园一个隐蔽角落坐了整晚,凌晨看到他回来,走着走着就倒了。我吓得要去扶,仆人来得更快些。”
棠西听得说不出话。
说了半天,反倒更坐实了她在折磨他们。
流云眉头皱得更紧:“你要说折磨,我真没看出来。”
棠西眼里倏地燃起希冀。
流云接着说:“我在庄园那段时间,看你们相处得挺融洽的。”
那何止是融洽,简直是蜜里调油。
流云喉结滚了滚,声音别扭:“当时我还有点羡慕。毕竟你们在一起几十年了,感情还那么好,那段时间看着,比以前还好。”
他哪是羡慕,是嫉妒得发疯。
那五个人何德何能,能得到重明那么深的爱。
他一直像阴沟里的老鼠,偷窥着他们的幸福,心里又恨又痒。
没想到,那五个人阴魂不散,重明转世了都不放过。
他要弄死他们!
棠西听到这话,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几乎能证明,她没特意折磨他们。
不然,他们当时就该恨她了!
至于抛弃他们,肯定有隐情。
当然,现在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会信。
他们对她的恨已经刻进骨头里了。
但至少,她心里踏实多了。
对付起他们来,也更有底气。
毕竟,她没做错什么啊!
这一刻,棠西觉得委屈得厉害,自己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流云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要不我现在就捅死他?”
弑君这种事,以前他肯定不敢干。
但现在,承渊不是国王了!
他也不是步光了。
棠西有些犹豫:“可我家人还在他们手里。”
流云加重语气:“你越担心,越可能失去他们。被他们绑着,赢不了的。”
他以前就是被家人绊着,才一直被苏拉操控。
棠西权衡了一番利弊,手上腾起火焰,眼神坚定地走向承渊。
可她不知道,在流云拍承渊之前,他就已经醒了。
他听见了他们的话,判定暂时没危险,就一直装睡。
没料到,棠西居然想现在就杀他。
承渊始终闭着眼,哪怕感觉到棠西的火焰离得极近,也没动。
他在等,等她是不是真的会下手。
棠西把火焰升到最高温度,想直接烧死他。
可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挖他脏器时血淋淋的画面。
还有……
棠西突然冒出个猜测:“既然你的记忆能被洗掉,那这五个兽夫的记忆……会不会也被篡改了?”
不然,他们怎么都会记成她在故意折磨他们。
更进一步,棠西有了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既然你的记忆封印能冲破,那他们的……”
“我这是误打误撞才恢复记忆。而且篡改记忆比封印难多了。你要让他们恢复真记忆,难上加难。他们会给你时间吗?”
流云说得肯定,“他们不会信你,更不会停手报复。就算我用步光的身份去劝说,他们也不会信。杀了他们,最省事。”
流云催道:“动手吧。”
他想让她亲自杀了承渊,了断这段孽缘。
棠西咬咬牙,知道流云说得对。
三百多年的执念,怎么可能凭别人三言两语就放弃。
而且也肯定不会给她时间去探究他们的记忆是否被篡改。
想着她受的那些折磨,以及家人的安危,棠西加大火焰,再一次靠近承渊。
现在是杀他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