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看到爹娘如此上进,自然欣慰不已,有种将两株小幼苗由歪变正的满足感受。看来要教院子里的姑娘作画了,学一段时间再跟着一起做掐丝珐琅,若是直接上手造型不灵动不说,审美也没培养好。
但奚春深知学画画是个长久之技,一时半会儿急不了,为此她简直是深有体会。在现代经历半年多的突击集训,很难大幅度的上升,可过个一年半载,即使期间没有动一笔,但再画总会增进不少,她尝尝为此感到惊奇。
如今一日晃一日,十二月很快就到了,到了这个时间,汴京街上最热闹的不是器物各色珍稀店了,而是大街小巷叫卖的撒佛花,韭黄之类的,还没到腊月初八,但也有许多僧人外出祈福,为民众扫柳条枝。
好似每个人都有事情做,但奚春却闲下来了,上个年节她还在海家村帮着做一应杂事,可现在什么都被安排的十分妥帖,反而显得空虚。
才刚,陈妈妈过来传信,说谢夫子日后就不来家中教学了,等明年开春了,大娘子会在找一位。
奚春啧啧嘴,略微有些遗憾,但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又能守谁一辈子了。
想是这般想,她还是从榻上爬起来,打算做个东西送给夫子,就权当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特殊照顾了。
雪梅和玉兰帮着将隔间的东西拿到内室对面的书案上,现在院子里太冷了,还是在屋子里暖和些,奚春则是翻书打算找一篇好看优雅的图画。
雪梅絮叨:“这么冷的天姑娘还要做这些,现在铺子都关门了,姑娘不是说想好好歇息吗?”
奚春头都不带抬的:“就是因为天冷了,这段时间做完送出去才更能表现我的诚意,谢夫子瞧见必定感动。”
雪梅一想也是,见姑娘挑好一幅画后,便用极细的毛笔勾勒:“姑娘,你和谢公子的事还成吗?谢公子都多久没来了,以往总会往我们府上跑,那日谢家赏雪宴,谢夫人态度也一般,就连大姑娘在她府上受了委屈,也没见讨要个说法。”
奚春将一小片竹林拓下来,听到这话,本能咬着笔杆子沉思,十分诚实:“我也不知道,但成不成的又能如何,以后的事谁又能知晓了,纵使大姐姐订婚了,可还得四五年才能结亲,期间变化也说不准的。”
见雪梅情绪低落,奚春笑眯眯的喂了颗果子哄她:“怎么,看样子你还挺满意谢公子的。”
雪梅脸瞬间涨红,抱怨:“姑娘竟会打趣人,我不是满意谢公子,我只是觉得他人生的好,一言一行皆是世家公子风范,又没有府上大哥儿那样的酒气,不济也就是糊涂些,若是没了当真可惜。”
奚春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可这事她也决定不了,只能支使道:“将梨香片点上,这梅花味太熏人了。”
雪梅闷闷的:“哦。”
她无奈的笑笑,打起所有精神,索性不去想,一门心思投入进去,将好几篇图画优缺结合一下,最后临摹在画纸上,几个时辰过后,满意的拿起来自我欣赏一番。
眼神便在屋子里四下环顾起来,还是掐在玻璃上吗?这样太没有心意了,谢夫子喜欢纯真质朴的东西,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木头更质朴的。
一声轻唤:“流苏。”
一身着青绿褙子,梳着双丫发髻的小姑娘雀跃的跑进来,嘴上热切:“姑娘你叫我。”
奚春瞧见她被使唤了还这般开心,真是没心没肺,无奈摇头:“流苏,库房里有木头吗?”
流苏细想,很快确认:“姑娘,库房没有木头,您要什么木头,我去找薛管家要。”
“要几块案桌大小的柳木,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流苏外面雪滑你慢慢走,等会叫几个小厮送来就行。”奚春仍不放心的叮嘱一番。
小姑娘语气轻快:“知道了,姑娘。”喜滋滋的朝外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姑娘叫自己做事了,姑娘叫自己做事了。
怎么说了,这个心态很像小学生被老师指派帮忙干活,心中美滋滋的不行,甚至觉得这是老师对自己的特殊待遇和偏爱,奚春也是过来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流苏就带着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扛回了三块案桌大小的柳木,雪梅小心翼翼的指挥她们将东西放到地上,瞧见几人冻的鼻头红红,对着流苏一顿训:“叫你逞强,姑娘都说了叫几个小厮送,你带着她们去摔了怎么办,柳木虽轻,可砸下来也吓人。”
流苏笑嘻嘻的不说话。
雪梅瞪了这小蹄子一眼,只能挨个塞了些赏钱又嘱咐她们喝些姜茶才作罢。
等奚春从前院薛明珠的屋子里回来时,东西早就被归置好了,甚至雪梅还在地上铺了层被子,还有个供她坐的垫子。她就差感动的痛哭流涕啊,雪梅简直就是自己的紫鹃,还会针织女红,就是比作晴雯也无妨。
她跪坐在地上,先用偏金色的漆将木头尽数涂抹一遍,柳木虽松软易于雕刻,但原本的颜色她并不喜欢,连续等干了又上了几遍后,就放在廊下了,等明儿个在抹一遍就好了。
这期间,陈妈妈打发人过去,说老太太在福安堂,叫几位哥儿姐儿过去。
奚春双手一摊:“别又是听训吧。”
简单梳洗之后,带着雪梅就风风火火的赶过去了,她住的院子离外祖母那最远。可翩翩她是那种不争第一也不当倒数第一的人,这才匆忙些,丫鬟掀开门帘,进去一瞧,果然只有大姐姐来了。
就是瞧着屋子里的气氛不怎么好,外祖母身边的嬷嬷脸都僵着,大姐姐也没有平日哄老太太的甜言蜜语,整个气氛出奇的诡异。
奚春不敢耽误,乖巧上前请安:“外祖母安好。”
薛老太太轻抿一口茶,叫人起来了,嘴上打发:“来的这般快,你几个哥哥都还没来了,罢了罢了,反正这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奚春唯唯诺诺的坐下,心中嘀咕,谁又惹事了,别是那像极了薛蟠的大哥吧,青天大老爷啊,能不能消停些。
几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奚春还没来得及吃些茶点聊聊八卦,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和翩翩是真心相爱的,我就要娶她,我不仅要娶她,我还要翩翩做我正经的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