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薛坤,几人都欣然同意,他原先拒绝,可在身边女郎眼神震慑下瞬间老实了,看的奚春都想拍手叫好了,这人在祠堂挨打如此硬气,如今在这姑娘面前乖的跟小绵羊似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曹楼是附近最富盛名的酒楼,门口由香雾,彩山组成一潮一潮的热浪,靠右边则是长达十米的锦帐,上面缀着形态各异的灯笼,灿烂至极。
玉翩翩和薛坤显然是曹楼的常客,门口迎客的博士看见二人不需要说,立马上前笑盈盈的将四人迎上二楼雅间。这雅间倒也稀奇,内里可以自上往下看见整个大厅,背面则是朝着外面的街道,若是白日还能看见相国寺的尖角。
小厮帮着将竹帘放下,四人缓缓入坐,玉翩翩也总算摘掉头上的锥帽。奚春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眼角到额头处生着一块粉色的花朵胎记,瞧着像是沾了晚霞,显得这张玉白的脸越发精致了。
她忽有些理解为何二哥哥要死要活的娶她进门,长的是真好看。可想到薛坤对自己就没个好态度,当下不爽,抓到错处,定要挑着痛点开口:“二哥哥今夜竟能出来看灯会,难道二舅母的禁足令取消了,还是说又是偷跑出来的,当心再挨板子。”
“二哥哥还是多将心思放在诗书上,不然开春回到祖籍那才真是失了体面。”
薛坤漆黑的眼瞳一瞪仿佛要喷出火来,手掌重重攥紧:“你......”
玉翩翩修长的手掌搭在郎君身上,给了个安抚性的眼神,毫不畏惧对上奚春,语气极硬:“我听薛郎说五妹妹来自乡野,也曾吃寻常人所不能吃之苦,既见识过平头百姓的生活,为何还能说出这话。我虽身份低微,却被官家钦点过进宫献艺,娘娘更是不许旁人为难我,没曾想在妹妹口中却被如此奚落。”
说完还做了个抽泣的动作。
奚春颇有些无语,她何时奚落过这人。可自己还未说话,一旁气到冒火的雪梅忍不住呛道:“我们姑娘何时说过瞧不起你,只是不想坤哥儿回去挨板子,你既然倾慕坤哥儿,也知道进宫献艺为自己谋前程,难道就舍得他被家族放弃,驱逐回原籍,落到被族中子弟嘲笑的下场。”
“你这般纵着他无赖耍浑,就是真的为坤哥儿好?”
这话简直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奚春眼中是满满的佩服,对,就是这样,我就是想说这个,这人曲解我的意思。
玉翩翩始终温柔的假面被戳破,当下也没了好兴致,双手抱胸不说话。
眼下处于这般尴尬的局面,作为局面人一直未开口的蔡君墨坐不住了,温润的嗓音不紧不慢:“五妹妹你想吃点什么,曹楼的琼波酒最出名,都是即日去樊楼取的。”
奚春微微一笑,显得特别端庄:“蔡哥哥看着点就行了,对了,加上一道醉蟹,雪梅喜欢吃。”看了对面一眼:“在点个槐芽温淘,给二位去去火气。”
雪梅得意的哼笑出声,薛坤冷白的脸都变得青紫了,瞧着真是气到了。
他死盯着五妹妹,脑子疯狂的转动,苦想奚落这小妮子的法子,要给身旁的女郎找回场面,忽不知想到什么,噙着一丝冷笑。
“翩翩可不知我这位五妹妹的才华,好好的世家千金小姐不当,偏要去学建造手工之艺,还开了个铺子,整个汴京就没有她这般贪财的女子,都被铜臭腌入味了。”
玉翩翩配合着抓着帕子捂嘴,狐狸眼睁圆,粉色胎记都变形了:“哦,还有这事。”
薛坤唉声叹气,懊恼的直拍大腿:“若是这些也就罢了,你是不知我这位妹妹自知出身乡野,身份低贱,竟变着法子讨好长辈,宽泛到连夫子都不放过,听说日日送药膳。”
斜眼打量旁边平静的蔡君墨,笑的猖狂:“哄的谢夫子将自己的好侄子都介绍过去了,对了,五妹妹,好久没见谢公子来找你了,这是看不上了,如今又和蔡兄.......”
“二哥哥慎言。”
奚春骤然出声打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中的珠络绞的死紧,雪梅在一旁双手握拳,就差打上去了,这人简直太无耻了,哪有这般侮辱妹妹的。
“二哥哥可要记住,我也是薛家的人,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舅舅耳朵里,想必定不会轻饶你。我劝二哥哥说话之前还是先动动脑子,难道那顿教训还不够。”
被吼了之后,薛坤也清醒过来了,神色懊悔意识到失言,五妹妹还小自己就如此编排她损坏清誉,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简直太混账了,他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闪烁的眼神对上奚春凌厉的双眸,起身拱手作揖:“是我吃醉酒失言,还请妹妹见谅。”
奚春根本不带看他的,反而偏头对着吓白脸的玉翩翩,一字一句:“男子常常喜欢用吃醉酒来掩饰自己犯下的过错,可吃醉酒犯错的对象往往是女子,亦或是身份地位皆在他下面之人,我从不曾听说吃醉酒敢对着公主失言,疑惑是对着公侯侮辱。”
“由此可见,翩翩姑娘看男人的眼光真差。”
玉翩翩侧头掠过不说话,这些公侯贵女一个个眼高于顶,从不知下面人的处境。她自小学伎,好不容易成为汴京最出名的女伎,受尽各种公侯追捧。自己所佩戴的首饰妆容,皆能引起众多夫人姑娘追捧。可在女子最重要的姻缘之事上,却堪称冷清。
一应挑选下来,也只有身边这个蠢货肯为了自己和家族抗争,从来没有她能选的道理。
蔡君墨清了清嗓子,出言帮腔:“五妹妹这话说的倒真有意思,我倒听说过一条醉律,胜己者不可不与饮,不如己者亦不可不与饮。唯与我同辈者,可以不与饮。”
奚春暗道这人上道:“蔡哥哥学识渊博,知我所不知的,二哥哥可得跟着好好学学才是。”
就算薛坤诗书再不通,也听得出二人一唱一和的奚落,分明是说自己欺负布衣,恭候王公,脑子嗡的一下生起满肚子火,重重将腰间玉佩砸在桌上。
“五妹妹,适可而止吧,我已经赔罪了,你还想如何,难不成要我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