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致扫了一眼,核心菜肴共有七碟八碗,还不算各种糕点果子茶饮之类的,这些菜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珍贵,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纳入保护动物名册,吃的既愧疚又欢喜。
奚春朝对面男桌扫去,她爹坐在三舅舅身旁,再往下就是表哥表弟了,看见薛坤的瞬间,眼神唰的一下变了,这人上次灯会之后竟然没有挨打,可惜最近太忙没怎么听八卦了,真乃一大遗憾啊。
薛女女看五妹妹滴溜溜转不老实的眼神,在宴桌下掐了一把她的大腿,低语:“你不好好吃饭,瞧什么瞧。”
她一副你不懂的脸色:“哎,我是在感叹明明有下人伺候吃饭,可偏偏还要大了肚子的妾室伺候,一个还嫌弃不够,非得站都站不下才罢休。还有老太太身边分明有人,可三个舅母顾不到自己吃,一门心思全扑上去,做了新妇的女人可真惨。”
薛女女大惊,眼神上下扫了好几眼五妹妹伤春悲秋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果真见一腹部高高隆起的妇人伺候在三伯身边,一会儿跪下斟酒,一会儿弯腰夹菜,三伯还要嫌弃挡了自己视线。
这妇人多半是三伯的妾室,她倒是没见过,估计是新纳的,瞧着也是于心不忍,可偏偏在场没人叫她坐在一旁的矮桌上吃东西。
也只能干巴巴的安慰妹妹:“没办法,谁叫男人金贵,妻妾成群的日子美滋滋,你别觉得我娘她们现在可怜,日后当老太太了指不定比祖母还气派。这些也别提了,我们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在家里过几年安生日子,日后就要伺候丈夫孝顺公婆,一样惨。”
奚春很惊讶她能这么说,有句话也说的挺对的,被压迫被牺牲之人往往也是制度的拥护者,算了算了,最可怜的还是小妾,可听到最后,白眼一翻。
用过膳之后,又叫人传上几杯果子酒,长宴桌上摆着各类干果点心,用来守夜解闷的,茶饮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四人面前放个茶炉子,还有供上十般糖,花饧和皂儿糕,用来供老人小孩消食。
也就是这个时候妾室们才能去一旁的矮桌上吃两口对付,但也不能同时去,不然老爷身边没人伺候可是大事。
奚春又翻了个白眼,她脸都快翻抽抽了,可看多了除开让自己心情烦闷之外别无用处,索性和四姐姐八卦起来。
语气雀跃:“我听说除夕要举办驱鬼逐疫,什么时候开始啊。”
薛女女面上微笑,语气无力:“那都是皇宫才办,弄完了才会去南熏门外转龙弯,大晚上青面獠牙看着不吓人啊,脸抹的通红,还有判官黑白无常,我可不去看,以前我去过一回,驱不驱疫的不知道,倒是被吓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连点炮仗都提不起兴致。”
奚春跃跃欲试更兴奋了,想瞧两眼:“这么吓人,我还挺想见识见识。”
薛女女抓了一把烤的香喷喷的栗子,语气怜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阴恻恻的,晚上还有阴风,老太太发话晚上都不许去看,说是招鬼的地方阴气重,小孩子身体弱,容易沾上害病,我劝你还是留下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奚春只能悻悻收回心思,算了算了,她是菜鸡,又怕又想看,既然如此神神叨叨还是别想了,都怪雪梅一下午都和她说这个,勾的自己心痒难耐。
一直挨到后半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上头二位尊贵的老太太老太爷总算发压祟钱了,实在不是他们贪财,只是若长辈不先打个样,谁敢抢风头,小心一个不孝忤逆的帽子扣下来,那才真是吓人。
依次从大到小挨个上前跪在地上磕响头,还需要说几句如意吉祥话,最好哄的二人笑的合不拢嘴才算圆满成功,这就和现代逼小孩表演节目一个道理。
关键说还不能说的太直白,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别来沾边,现在讲究的就是一个文邹邹,书卷气十足的雅致贺词。
薛珠珠作为大小姐,率先给众弟妹打样,一张柔美的脸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恭敬道:“祝愿祖母祖父神寿遐昌,长生未央;与天同算,与地相长。”
跪着转身对着六位长辈道:“祝愿父亲母亲,伯父伯母们椿萱并茂,兰桂腾芳;松筠同翠,日月偕长。”
大娘子玉氏听了笑的合不拢嘴,面上骄傲神情可见一斑,仿佛再说看看我生的教养的顶顶好的女儿,就是在整个汴京都排前列。
老太太爽朗一笑,不住点头从托盘中拿东西:“好好好,祖母就给珠珠拿个压祟钱。”东西瞧着并不是很大,她们中间隔了四个人,奚春根本就没看清。
一路到后面都是文绉绉的话,轮到奚春时她是真的编不出来啊,她没文化啊,也无法脱口成章,对着两张期待的脸庞,干巴巴道:“外祖母,外祖父,阿春才来汴京不久,学识不及几个哥哥姐姐,也说不来什么好听话,便祝您二老,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席间人噗呲一下笑出声,笑的身躯不停的抖,捂着肚子手指向五姑娘,眼泪都流出来了,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薛明珠和奚满粮更是不忍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奚春尴尬的笑笑,她早想好了,与其说些普通的,还不如将没文化贯彻到底,反而还显得质朴。
果真二人听了外孙女这番话倒也觉得稀奇,听惯了山珍海味如今来个小吃摊也觉得无比有趣,老太爷更是摸着长长的胡子,笑的一脸慈祥:“我知阿春是个有心的孩子,未来的日子还长,日后多跟着学就是。”
老太太也附和鼓励:“你外祖父说的对,学海无涯,以后的日子还长,不不急在一时。”
说完二人依次递过来几样东西,奚春赶紧接过来,也不敢看,转身对着几个舅舅舅母结结巴巴的说完,才总算挨过这关。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拍着胸口庆幸:“好险,好险,总算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