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切成铜钱大小厚,摊在竹筛上,在阴干两日两夜,待飞廉根完全干透后,外皮会呈棕褐、断面灰白,即可入袋。”
“记住,入袋要用干燥的桑皮纸包裹,里头在垫上干竹叶,若是受潮了这东西可就不值钱了。若是售卖就拿到熟药铺或者生药市去,这伏兔医术上有记载,药铺都会收的,若是不认识伏兔,就说飞廉根,它有好几个名字,一会儿我一一写给你们。”
一瘦高很有精气神的少年迫不及待的询问:“姑娘,这伏兔能卖多少钱。”这个问题真是他们最关心的,就是一旁的冯庄头都将耳朵高高竖起。
奚春摸着下巴,稍一思索:“我教你们制作的干飞廉根约合一百文每斤,若是鲜的就要在折一半,但也不排除更低的价格,掌柜的都会验货,片厚,色棕断面起粉为上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喃道:“一百文一斤。”
有人不信,公然质疑起来:“真的假的,就是我们平日采些药材也不过十几文一斤,还要被掌柜的杀价奚落一番,也不知真的假的。”
“我们一月最多也不过赚二贯钱,光是这些估计就有几十斤,这不得几十贯,还不算山坡上的,她一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不知是谁嘟囔一句。
有人接话了:“就是,就算是姑娘说的,可终究不过十岁大的娃娃,估计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懂山坡上什么事。我们昨日将手上活计放下,一直挖的天快黑了才回去,今日又费劲巴拉的搞这一出,又得好几天,到后面若是卖不了钱又当如何。”
“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我家娃娃还得学织布了,那才是最正经的。”一妇人帮腔,人群中的质疑声愈发大了,冯庄头心也跟着动摇起来,可不曾听说贵女们不学诗书舞乐,反而学中医草药。
奚春还没说什么,她身旁的赖嬷嬷眉头一皱,手上帕子一甩,脸色不悦,厉声呵斥:“怎么说话了,我家姑娘自幼读书识字,所阅书籍不说百本也有千本,府上更是请了夫子教授典籍,这些药材医术上都有记载,你们不相信就算了,如今还倒打一耙,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话锋一转:“也不知庄头您平日是如何管理的,姑娘好心好意帮你们提些收入,好处没有,反得来一阵奚落。”
赖嬷嬷猛的一甩袖子,吓的周围人抖三抖,皆缩着脖子不敢接话,唯恐怪罪下来。
冯庄头被训的心虚不已,赶紧卑躬拘膝的道歉:“还请姑娘莫怪,这也怪不了他们担忧,实在是每日劳作繁忙,若是............”他吞吞吐吐说到一半不说了。
奚春懒得掰扯,将旁边的飞廉根踢到冯庄头脚下,自如吩咐:“既然你们忧虑,不如将这些送到药材铺按鲜卖了,看能不能换钱,若是能换钱就跟着我学,若是不行就算了,昨日挖的这些我就按刚才说的钱两收了。”
这番打算堪称圣人级别,合着奚春如何都吃亏。身旁的赖嬷嬷嘴角不停抽搐,简直没眼看,姑娘这也太烂好心了,底下这些可不是什么可怜人,发觉你好欺负之后吃干抹尽大有人在。
心好自然是好事,但一味软着性子,没有雷霆手段,如何能行。
庄子里几个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着这个法子能行,可姑娘在这看着,他们也不好动啊。
奚春无语的离开了,几人立即上前将东西飞廉根收拢在一起,她突然扭头,眼神嫌弃的在稚奴身上打量一番,看着他一缕一缕的头发,捂着鼻子道:“给他烧点热水洗个澡,臭的都腌入味了。”
“是。”庄头忙道。
今日原是熟悉谷物农具还有田间一系列基本事情,可这些奚春早在海家村就会了,故而没和两位姐姐一起,也向她们说明了要教庄子里的孩子炮制药材,只是没想到如此艰难。
真是长路漫漫啊。
赖嬷嬷将纸张给姑娘摊开,做好这一切之后又站在书桌旁给姑娘研墨,瞧她在纸上认真写着不同药材的炮制之法,其中不乏焖润晒干碾磨上锅蒸煮之类的,细心程度就差将医术送出去了。
想起那些人态度,她就是一肚子火,没好气道:“姑娘,您这次是来学习的,又何必费心做这些东西。我看您还是跟着我去学如何量祭田,如何用官斗。”
奚春抬眼感激的冲她笑笑,眼中惆怅:“嬷嬷,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可我瞧见他们日子如此难过,心中也难受,给予钱财不如教他们一门手艺,若是碰到有天分的,叫我带去铺子府里也算一庄善举,就是再差,日子也不会比现在难过。”
“我这人就心肠软,看不得别人受苦,今日若是不帮忙,日后夜夜想起也是抓心挠肝的悔恨。况且他们只是不懂,每日赚钱不过糊口,昨天花了好几个时辰挖,还要炮制几天,怀疑很正常。
赖嬷嬷深深叹气,不曾想她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的竟能说出这番大道理,可一想到大小姐哄老太太的手段言辞,姑娘有这心性,实属正常。
还是不甘心的教导:“姑娘,你别怪我多嘴,你这样心软如何能成大事,日后嫁人做了管家娘子,岂不是叫人骑到头上去。就说咱薛府,光府内就有上千个丫鬟小厮,好些都尊贵体面,就是主人家也要给几分面子,不能怠慢,若是不用些严厉手段,如何能御下。”
奚春狡黠一歪头,在她眉间点了一滴朱砂,眼睛很亮:“嬷嬷,到时你陪着我不就行了,我可是离不开你了,你瞧,刚才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脱身。”
赖嬷嬷面上气急,她好好说,这人怎么还同自己开玩笑,实则眼角眉梢的笑纹如何也藏不住,恼了:“姑娘可别打趣我了。”
“我也是不中用的老骨头了,被老太太指派过来,也只是因为大小姐吃过我几月奶,多了几分感情。又恰好有几分用,故而才被老太太留下,如今眼花耳聋的,真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