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崔稚猛然抬头看向姑娘,一脸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耳边已经听不到周遭的议论羡慕声了,满脑子都是姑娘要将自己带出去,日后他就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一股热血猛冲上头顶。
他双手紧攥到手掌出血,艰难询问:“姑娘....可别唬我。”
奚春表情温和,歪头不解:“我为何要欺瞒于你,这对我并没有好处,你若愿意,从现在开始就来我身边伺候吧,日后就在铺子里往来送客即可。”
这话不止周遭佃农羡慕,就连冯庄头打心眼里都羡慕的不行。他虽是个庄头,可手上捞不到油水,进了薛府就是连个下人的脸色都要看,唯恐说错话。这崔稚若是能出庄子,当个良民,日后他的后代便能读书科举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恰在这时,崔老太不知何时悠悠转醒,她看向奚春目光闪烁,虚弱出声:“姑娘.....姑娘我这孙子稚奴伺候的不好,您不若从我另外几个孙子里挑选。”
周围议论声霎那间停了,崔稚一颗滚烫的心瞬间坠入谷底,不敢置信的看向奶奶。可崔老太忙着将这好事往二儿子家里安,哪里管得了他。
奚春怜悯的看着崔稚,趁机试探这老太婆的心意:“崔稚一直在庄子里,日后无非当个佃农,我瞧他于草药上有些灵气,不忍埋没此等人才。您二位若是想找个伺候孝敬的人,怕是还轮不到孙子辈吧,这不儿子活的好好的。”
崔老太一口恶气上不来,用力掐着崔稚的手腕起身,叫道:“姑娘真真是个菩萨心肠,不若在多带几个吧,我定日日向土地神祷告您,为您祈祷。”
“若是不成,我们二人和稚儿如何能分开.....姑娘.....姑娘真是好狠的心,竟叫我们祖孙分离,若....若是离了稚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重重把脑袋往地上磕,可周围人乃至扶着她的崔稚都被这番厚脸皮的言论惊呆了,半响之下竟无一人去拦着,崔老太计谋落空,磕的头破血流,瞧着骇人的紧。
奚春心里开始冷笑了,口气渐渐转硬:“你还想死,我瞧着活泛的很,您老可真是好算计啊,这是生怕崔二沾不上光,又是不顾孙子,又是搭上自己,也不知如何就确定我非要带走崔稚不可!”
崔老太不曾想奚春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脸一红,声如啼蚊:“姑娘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如何能知晓我们底下人的苦,姑娘发发善心又能如何。您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我们全家人吃一辈子的.....”
奚春骤然打断她,睥睨着崔老太,冷道:“你若再敢胡搅蛮缠,就别怪我叫人拴起来压去祠堂问责,我倒要看看你脸皮究竟有多厚。”
听到这话,她身旁几个粗使仆妇不知从哪儿拿出绳索,死盯着崔老太一家子,蓄势待发,就等她一声令下,立即动手。
崔老太不甘心的看着奚春,见姑娘眼中的温情彻底消散,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她焦躁不安的心只能落下。
见姑娘说话做事样样周到,赖嬷嬷心生欢喜,忙将姑娘扶起来。随后一脸鄙夷看向崔家,周围看热闹的人早炸开锅了,看着这一家子像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就连跪在地上的崔二也愤恨的看着他娘,决口不提才听崔老太开口时,眼中的跃跃欲试。
奚春不愿再和这一家子人纠缠下去,神色厌烦:“崔稚,你若愿意跟着我走,现在就走,若是迟了,机会可就没了。”
说完,带着人便离开了。
崔稚神色恍惚的看着周遭,他心肠素软脸皮也薄,就算刚才奶奶如此不顾自己着想,可真让他抛弃二老一走了之,他也万万做不到。
就在这紧要关头,冯庄头不成器的一脚重重踹在他身上,怒骂:“你个没算计的小崽子,如此好的机会还不抓紧,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竟然还在犹豫,心被牛屎糊住了不成。还是不想给你爹娘立个衣冠冢,如今都在荒地里埋着了。”
崔稚瞬间清醒了,看着惨兮兮几乎快断气的二老,平生头一回生出逆反的心,一咬牙跟上姑娘的脚步,匆匆离去。
身后响起哭天抹泪,鬼哭狼嚎的叫喊声,还有冯庄头处置人的呵斥声。
从那边回来后,奚春神色殃殃的躺在软榻上,一副被抽干精气神的模样,看的赖嬷嬷心疼不已,拿着仆妇递过来的热帕子,在她脸上细细擦拭。
嘴道:“姑娘以后可别烂好心了,我瞧那家人不一定买账,您好不容易休一天,全搭在这烂摊子上,还害的自己被恶心到了。”
奚春握住嬷嬷的手苦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各有命,强行干预会遭天谴。我也不知这崔家人如此无赖,连孙子的好处都要沾惹。之前我还想将崔稚带到身边,我看还是找个药铺送他去当学徒算了,就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跟在我身边,看着也烦人。”
赖嬷嬷很是心疼,觉得姑娘脸都白了,忙将人揽到自己怀中,温声安抚:“这也算给姑娘警醒了,这世上没好人,都是各有个的算计,日后免不了遇上这些事。若是嫁到王府豪门,比这糟心的事不说多少,一箩筐总是有的。”
奚春听的更是头大,随意吩咐赖嬷嬷找个自家熟悉的药铺,如此,崔稚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指望她提携优待,那是一点都不可能。
若是这人但凡争点气,肯为自己争取,奚春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可从她方才种种问话来看,这人也是软弱扶不起来的,就听天由命,可怜兮兮看着自己,好似要她为其讨回所有公道。
越想越糟心,她索性一骨碌从榻上翻起来,披了件厚衣服出门,恰巧看见在院子里学着织布的薛珠珠和薛女女。
薛女女瞧她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吓都吓死了,忙上前将人拉过来:“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还生病了。”
薛珠珠手背探上妹妹额头,只是微微发热,哄道:“咱们带了药,一会儿叫婆子给你煎两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