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姝进屋看见桌上菜色,差点哇了一声。
“娘,怎么这么多好菜?”
“昨儿两顿瞎糊弄,今儿可不得吃好点?而且你大姑还带着珍儿过来了,说知道咱今天忙,特意过来给咱烧饭,这些啊,都是你大姑做的。”
沈云姝顿时眼前一亮,再不迟疑,拿起筷子就是干饭。
先尝尝红烧肉。肥瘦相间,漂亮的五花肉,色泽红艳,脂肪层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入口更是软烂不腻。
鱼是昨日阿金送来的几条昂公鱼,煎到八分熟以后再铺在炖蛋上蒸熟,肉嫩蛋鲜。
还有一道烧茄子。沈云姝一直觉得做的不好的茄子就像在吃抹布,而做得成功的茄子则是绝顶美味。大姑做的茄子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连酱油都放得不多,吃起来却咸淡适宜,入口即化,下饭得很。
再配上一道酸辣的炒鸡杂,还有鲜美的虾皮冬瓜汤,这简直是沈云姝这半年来吃过最合心意的一餐。
“大姑不做大厨真是可惜了!”
摸着撑得圆溜溜的肚子,沈云姝感慨道。
王氏笑道:“哪有女人做大厨的?不过你大姑做菜的本事确实不比那些开小馆子的差。”
“为什么女人不能做大厨?娘,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您看,咱们不是都要开铺子了?”沈云姝笑嘻嘻道。
“好好好,能做能做,你大姑都没说啥,你倒较真了。”
王氏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迅速收拾了碗筷,几人又坐到了树下。
“哦,对了,今儿还有个好消息。”王氏想起什么,笑眯眯道,“下晌咱去吴家收东西,宋家少夫人让人带了话,说咱们做的花饽饽她特别满意,下回还来咱这定。还说有几家亲戚过阵子家里要办事的,也打算来咱这做一个哩!”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沈云姝心里美滋滋的。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受到肯定,还能给人带去幸福感,没有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了。
“廖大哥和歆儿呢?”沈云姝这会发现院子里少了人,屋后也少了刨木头的声音。
“去村里了,说缺点东西,歆儿也跟着去了。正好咱后天去罗山村送花饽饽,到时去村里,再一块回来。”
沈云姝点头。
铺子里要做的东西不少,先前囤的木料只怕不够。
后天的馍塔是最基础的款式,她已经做熟了,出品快,不用提前准备,今天还可以歇一下。
这次吴家的单子几乎是她的能力顶峰了,如果连续做这样的单子,她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要过劳死了。到时要么得少接单,要么就得招点人手了。
好在眼下还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沈云姝倒是想起来那天和魏骁提的茶点一事。
不知道能不能成,能成的话,酥点的制作有固定流程,倒没有这么麻烦,单价还能卖得比花饽饽高,只要够新颖独特。
想到这,她就有点坐不住。
前世她钻研西点,中式酥点原本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只不过涉及开酥的技巧是中西相通的。但后来随着蛋黄酥的流行,许多传统酥点又回到了人们的视线里。
当时酒店要出面对vip客户的中秋礼盒,她们西点部专门研究了一阵子的中式酥点,几乎把市面上所有酥皮类型都尝试了一遍,还做了很多创新味型的馅料。
对这一领域,她敢说就种类丰富这一点,可以碾压这时代任何一家点心铺子。
唯一的阻碍,就是原料。
现代唾手可得的烘焙原料种类可以以千计算,到这里被阉割到了区区几十种。她是满身功夫施展不开,这么多年在沈家,也就只做了和魏骁提到的那几种。
汴城水运发达,商贸繁荣,按理说能找到的东西应该比沧县多。沈云姝决定得找个时间好好逛逛汴城的各种铺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把手上的馍塔单子完成。
翻过两天,到了去乡下送贺寿馍塔的日子,沈玉春一早就带着梁珍儿过来了,几个人装好花饽饽,坐上骡车,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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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山村出城向北走十五里,不远不近。
王氏到的时候,主家已经忙活开了,桌子从院里摆到了院外大树下,粗略一数,得有二十几桌,恐怕全村的人都来了。
来小院定馍塔的是寿星公的大媳妇李大娘,比王氏还大几岁,一见到她们的骡车就赶紧喊来家里几个小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木桶搬进了院子。
“还想着你们没这么快到哩!”
李大娘帮着装架子,笑呵呵道。
“怕耽误家里事,早点弄完,等会客人来了也都能瞧见。”
客人定这馍塔很大原因就是给来宾观赏,给主家涨面子的,等人都来齐了再匆匆忙忙摆上,还有个屁用?
李大娘笑容更深,招呼着两个儿子把架子装起来,沈云姝几人就开始摆喜馒头。
李大娘定的是二两的款式,但今儿来吃席的人多,怕馒头不够分,又多加了半两银子,再加上沈云姝主动送了些,一共有将近三百个喜馒头。
七层的馍塔,除了最上面一层,其他都铺了两层喜馒头,满满当当的,好不壮观。就连沈玉春听王氏描述过,这会亲眼见了,也忍不住惊叹几声。
而李家全家上下二十几口,老老小小则都被这吸人眼球的馍塔引了来,很是稀奇,纷纷猜测着上头是什么字。
沈云姝就一个个说给他们听,“福”“禄”“寿”“喜”单字朝外,中间两竖排特别安排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字样,像对联一样,显眼好看。
李家人左瞧右瞧,觉得这红艳艳的字真是漂亮又体面,纷纷点头表示满意。李大娘侧头跟自己丈夫说了什么,李大爷连连点头,两人兴冲冲进了里屋,没一会搀着一个穿着福字纹新衣,满头白发,面和慈善的老人走了出来。
“爹,瞧瞧咱给您定的这喜馒头,好看不?”
李大爷夫妻搀着老人走到馍塔前,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此刻也像孩童向父母邀功一般,充满兴奋和期待。
“好好,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馒头,爹享福了,享你们这些儿孙的福!”
老人面目沧桑,声音却依旧爽朗,脸上笑意更是慈祥亲和。围绕着他的儿女孙辈们眼中也满是孺慕之情。
一个大家族,人丁兴旺,安宁和谐。虽算不上富贵,也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福气。
沈云姝看着这一幕,胸口满涨,只恨这时代没有照相机,无法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
东西都放好了,李大娘将她们送到门口,王氏和她约来取架子的时间。
两边正说着话呢,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急赤忙慌地跑了过来。
“大娘,不好了,那姓邓的师傅跑了!”
“什么?他不是让你带着家去上茅厕了吗?咋跑了?”李大娘不敢相信。
“是,都上完了,路上碰见两人,那师傅好像欠了赌债,两人催他还钱还要打他,那师傅就跑了!”小男孩急急解释道。
“哎呀,这可咋办哪?桌子都摆好了,客人都要来了,这...这可咋办?”李大娘急得脸色都变了。
后面李家人听到动静跟了出来,得知了情况,也气得不清,纷纷骂起那姓邓的烧菜师傅。
“怪不得城里干不下去,跑咱乡里接活,原来是个烂赌鬼!”
“上了他的当,这不是坑人嘛!”
李家人又是气愤又是发愁。
“好了,跑了便跑了罢,菜咱们自个烧,今儿就图个热闹,犯不着生气。”
身后老人的声音响起,李家人的吵闹声立刻安静下来。
“可今儿毕竟是爹您七十大寿,咱们烧的那些寻常吃也就算了,怎么能拿到席面上?这不委屈了爹么?”李大爷有点难以接受。
“爹知道你的孝心,只要咱们一家子人和和乐乐的,爹比吃什么都开心。”
老人安慰着家人,可越安慰,李家人心里更不愿意将就。
“大娘,附近村里还有其他厨子吗?”
李大娘看向说话的沈云姝,点点头:“有是有,咱也认识,就是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菜,咱爹辛苦了一辈子,七十大寿就想给老人办得体面些,找那姓邓的也是因为他说能做饭馆里的菜式。谁成想...哎!”
“大娘,今日宴席肯定要办,菜也要烧,不如这样,我们替您帮忙,烧两道菜您瞧瞧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