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了一车东西,高高兴兴地出发,到了流民村却发现气氛不对,田婶子来迎他们时更是眼圈发红,细问之下才知缘由。
“...周大几个去山上寻摸树苗子,碰上了大有村的几个后生,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山脚下长大,凭什么让咱们这些流民占了?”
“两拨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你田叔上山找木材,听到动静追过去拉架。谁知对面的人打红了眼,也不听劝,你田叔身上挨了好几下,如今还躺着不能动呢。”
廖源神情一变,沈云姝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愤怒。
“这...怎么会这样?先让香儿给看看,不行再去请大夫,不能耽误了。”
田婶抹着眼泪,王氏也跟着着急,杜锦香背起药箱立即进了木棚,沈云姝也赶紧跟上。
木棚子里,田叔正躺在木条子破席子做成的床上,眉头紧皱,脸上有明显的淤青。见到他们来,挣扎着要起身,廖源几步上前扶他坐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叔别说这话,要不是我拜托你们寻果苗子,哪会有这事?”
沈云姝很难不内疚。不是为了她的嘱托,这么多人何至于天天在山里寻摸?
“既然答应了,就要好好做,再说还收了你们这么多东西,都是应该的。昨天那事也是早有苗头,自打我们占了这块地,周围几个村子就看咱们不顺眼,这一架迟早要打。”田叔苦笑。
“我记得廖大哥说过,当时这一片山头是官府划给你们的,怎么还有人要抢?”沈云姝不解。
田叔摇摇头:“咱们初来乍到就占了这么一大块好地方,人家心里不舒服,找找茬也是有的。小打小闹官府的人也不会管。”
“这些人做的事可不少,前些日子把咱们出村的路给堵了,周大他们放在沟里的网兜也被人扔了,好不容易开出来的一小块田还被人扔了好多石子,如今还打上人了,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田婶一脸愁容,廖歆儿抱着小石头靠在她身边,闻言也是小脸黯然。
沈云姝想到他们在城里住的小竹棚。
是不是当初在城里,他们也受到了这样的排挤?
“这事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田叔叹口气:“原本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忍就忍了,到底有个先来后到。如今看,越忍咱们日子越难过。等我养好伤,就去一趟大有村,把事情说开,咱们光脚不怕穿鞋的,真豁出去了,他们也不敢和我们拼命。”
沈云姝听了,心里一酸。
只是为了有口饭吃,就到了要拼命的地步。
当初来到流民村,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计划,帮人只是顺带。如今看到他们这么努力地活下去,为了完成她的交代奔前奔后,还要对她感恩戴德,她实在惭愧。
“那我们能帮上什么不?您尽管开口。”她轻声道。
“不用,咱们人够了。放心,叔心里有数。”
“我...我也去。”廖源忽然开口。
“你在城里好好的,把歆儿照顾好就行了,村里的事就交给叔。”田叔劝道。
廖源抿唇,没再说话。
“脉象还算稳健,应该没伤到内府,身上这么疼应该是犯了风湿,我先配几副药吃了看看。皮外伤就先抹些膏药,我正好带了不少。”
说话间,杜锦香把完了脉,田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握着杜锦香的手连声道谢。
田叔还需要静养,沈云姝她们从棚子里出来,把带来的东西给交给了田婶。
“这些料子做完鞋子还有不少剩的,裁几身新衣裳,都说先敬罗衫后敬人,穿得齐整些,去人家那里也有底气。这一匹细布给小石头做点软和的贴身衣裳穿。”
田婶瞧着带来的一筐筐东西,眼圈又有些发红。别人能这么明目张胆欺到头上,还不是觉得他们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让你们破费了,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但凡咱们能帮上忙的,大姐只管张口。”
王氏爽朗一笑:“你放心,我可不客气,等你当家的养好了,竹篮这些还得做起来,咱们还等着要呢!”
这是客气话,是王氏安田婶的心。毕竟谁也不想有个情况不稳定的合作伙伴,如果王氏另外找人也是情有可原。
田婶心落到了实处,人也精神起来,带着她们在村子里逛了逛。
廖源上次送了很多粮食回来,大伙吃饱了,活干的也快很多。不止从山里移栽了不少东西回来,菜地多开了两亩,就连河边的田也开出了一整亩。
他们没有趁手的农具,都是拿树枝石块或者干脆徒手干活,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沈云姝走到那片池塘边,看着开阔平静的水面,忽然想到什么。
“婶子,咱们村有人会养鸭不?”
“有,村子里李大爷就养了一辈子鸭子。”
沈云姝点头,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等杜锦香给村里其他人把脉看诊,忙活好了,沈云姝留下了二两银子让田叔买些鸡鸭鱼苗来养,一行人就赶在天黑前匆匆回城了。
夜里,王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沈云姝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是在担心矿场上的沈老爹和大哥。
今天看到田叔躺在床上,她有一瞬间也想到了沈老爹,不知道他在矿场是不是也会受伤,或者有没有累过头,是不是也像这样疼得起不来身,还要被差役催着,鞭笞着去干活。
还有沈敦,他那个急脾气,是不是又跟人起冲突了,会不会挨打挨饿?
一想到这些,沈云姝心里也会涌起一股焦虑急躁,整个人都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赶去矿场看看。
可她不能乱,不能慌。
她们是父亲和兄长的唯一希望,一定要冷静,稳稳地把钱挣到手,把人赎出来。
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辗转半天后慢慢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沈云姝也轻轻闭上了眼。
第二日,王氏和廖源照旧去卖麻糬饼,不做花馒头的时候,钱还是要挣的。
然而头一天,王氏就带回来不太好的消息。
“...就在书院门口,趁着咱们前阵子没去,把我位置占了。生意一下少了一半,还是回头去几个巷子里跑了一趟才卖完。这人可真是对咱们盯得死紧,稍微走点神就让他钻了空子!”
王氏气得直哼哼,沈云姝安慰了几句,等廖源回来又问了情况,得知他那边还算正常,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天是早有预料的,目前来看,竞争对手还不多,至于福祥记和他们受众不同,反而没什么影响。王氏和廖源多跑几个地方,也能卖完。
只是这样一来,喜馒头的生意就要尽快铺开,宣传是重中之重。
“要不咱还是正经盘个铺子,人来人往都能看见,总能接到生意。”王氏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狠狠心道。
沈云姝摇了摇头:“铺子肯定要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咱们做完第一批客人,有了经验和口碑,才是开店的好时机。”
她们资金有限,实在没有试错的机会,还是要稳妥起见。
“娘还记得那天在天禅寺,那么多夫人太太对咱们馍塔赞不绝口,只要有需要,她们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王氏想起那天给魏老太太送馍塔的经过,心里又有了些底气。
“可咱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上门呢?”
“这事我想过了,咱家花馒头算是出了名,平时卖麻糬带几个花馒头和喜馒头,肯定会有人问的。”
王氏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咱家花馒头可还有很多人没买着呢!”
晚饭后,家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每日竹筐里放上喜馒头样品,名声最大的花馒头一定有,再加上其他随机的款式,叫卖也加上喜馒头,就算没有人买,也要把沈记喜点的名字喊到大家耳熟。
原本沈云姝做好了前期遇冷的心理准备,毕竟麻糬喜饼的失败阴影还在,而且她家喜馒头定价也比一般喜糕喜饼贵。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