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姝回到铺子,没多久廖源兄妹和王氏也送完馍塔回来了,铺子直接打烊,大家一块张罗过节。
沈稷今日学堂也休沐,一早就跟着过来,帮着烧火,闲的时候再教廖歆儿识字。
沈玉春今儿拿出了浑身解数,按宴席的标准,做了一桌中秋宴,摆在院子中央。
不仅有葫芦鸭,松鼠桂鱼等大菜,还有一人一盅的瑶柱甜梨金肋汤。
仿照瓦罐汤的做法,汤盅里放好料,直接盖盖上锅蒸制,原汁原味,软烂鲜甜。
一桌八个人,两个凉菜,四个荤菜,一个汤盅再加两个素菜,绝对的丰盛。
王氏如今再不质疑沈云姝说的女人也能做大厨的话。就沈玉春现在的手艺,她还真没见过做得比她好的。
当然,沈玉春也是下了苦功夫。仅是颠勺这个技能,锅子大了,菜多了,颠起来费力得很。听沈云姝说可以用沙子练,她就去寻了沙子,有事没事就自己练习。
还有其他的细致活,比如葫芦鸭的做法要把整只鸭剔骨,还要保持外皮不破。沈云姝也只知道个大概做法,她就自己反复琢磨,拿小刀慢慢地剃,再把取出来的骨头仔细检查,哪个部位要怎么下刀才能剃的干净。
松鼠桂鱼入油锅炸的时候,捏的不牢,被油溅到也是常事。她也是一声不吭,涂些烫伤膏药继续练。
沈云姝对自己要求高,她也不遑多让,做出来的东西只有和沈云姝开始描述的几乎一样才算满意。
本来要做的活就多,揉面也费力气,夜里睡觉两条胳膊疼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但看着梁珍儿一日日开朗,眼中充满期待的样子,她心里就鼓足了干劲,第二天照常起来干活。
也幸好有杜锦香在,常常替她疏通筋络,梁珍儿学了几手,夜里也会替她通一阵,就这么咬牙坚持着,如今竟是有些习惯了,胳膊疼得也轻了些。
王氏特意准备了点清淡酒水,给沈玉春哑娘和自己都倒了一杯,孩子们就喝沈云姝榨的梨子汁。
端着酒杯,王氏看着这满桌的人和丰盛,感慨万千。
“当初从老宅出来,我这心就是死了一般,便是到了汴城,也只想着能把稷儿拉扯大,给姝儿找个好人家,我就算对得起他爹了。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咱靠着自己真能把他们父子俩赎出来?还有这么大一个铺子?”
“也是多亏了有你们帮忙,眼下咱们还得紧着些,等人回来了,真金白银的能攥在自个手里了,一定给大家多多发银子,一块发财!”
“娘说的对,大家一块发财!”沈云姝笑盈盈地端起杯子,“咱们碰杯为约!”
满桌人都含着笑举起杯,小院里响起清脆的酒杯碰撞声,还有阵阵欢声笑语。
待酒足饭饱,在院子里赏了会月,又拿出沈云姝特意多做的月饼分了,王氏就带着儿女和廖源兄妹赶回自家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干活。
今日有灯会,无宵禁,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车马往来。
虽不能参与,但瞧瞧这热闹景象也让人身心愉悦。
“廖大哥,你的家乡中秋节也这么热闹吗?”沈云姝忽然好奇。
廖源背着已经睡着了的廖歆儿,步子稳健地走在她身侧。
“没有,浚县很小,只有过年时才热闹。”他回答道,视线在她圆润的脸颊上划过,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哑娘来了之后,沈云姝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圆润的身材,脸蛋依旧像个小包子。
沈云姝毫无所觉,摸着下巴,有些期待:“明年应该就不用这么忙了,到时候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好。”
她们的中秋节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汴城的某处,热闹才开始。
历年中秋节,汴城都在玉带河上设一段十里长的灯会,是最热闹的地方。
魏骁站在二层雅间的临窗处,眼里映照出一片灯海。
“好了,这里就咱们兄弟两人,你可以告诉我,这沈姑娘究竟是谁了吧?”
魏韬走到他身侧,递给他一个斟满酒的玉盏,眼神戏谑。
“三哥何意?”魏骁接过玉盏,青碧色的酒浆澄澈清冽。
“你别否认啊,我可是想了整整一晚上,也没想出哪个姓沈的人物。倒是你,什么时候主动接过别人的礼?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魏骁弯了弯嘴角,把玩着酒盏,没有说话。
魏韬见他这反应,倒是吃了一惊。
“这么说是真的?哪家的名姝?能让你这么挂在心上?”他简直又惊又喜。
这铁树要开花了啊!
“不是什么名姝,只是个犯了事的商贾之女。”魏骁淡淡开口,视线落在窗外的一盏兔子灯上,停住不动,好似在回忆什么。
“那必定是个大美人了!”魏韬一脸我懂的表情。
魏骁笑笑:“没有,她既不是名出自门世家,也没有倾城之姿,就是个普通姑娘。”
“那你这是......?”
一向能言善辩的魏韬这会也不知该怎么接了。以魏骁的身份,这样的女子甚至不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用普通可能不太准确,她......很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开始让人有点烦,后来又觉得很有趣,就想逗逗她,然后.......”魏骁似乎有些无奈,“其实也只见过几面,有了些牵扯而已。三哥不必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
这几句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从魏骁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石破天惊!
“我记得你从小就不喜欢姑娘家,嫌她们娇气麻烦,从不跟她们玩。就连姠儿小时候,你也不耐烦带着她。那这个沈姑娘,你可也有这样的感觉?”魏韬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她一点也不麻烦娇气,相反,她很直接。”魏骁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她胆子很大,也很聪明。但有时候又犯迷糊,好骗得很,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发现,我并不是魏三公子。”
魏韬张大嘴巴,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姑娘会把东西送给他。
一想明白,他就更震惊了。
他和魏骁打小一块长大,他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
别说这么了解哪个姑娘了,就连常来府里做客的两个林家姑表妹,到现在名字和脸,他都不一定能对上。
说明什么,还用猜吗?
难道今日在堂祖母面前胡诌的几句竟要成真了?
魏韬简直心潮起伏,当即揽住魏骁的肩膀,满心热切:“来来,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
......
两个时辰后,醉的不省人事的魏韬再次被石玉安排送回了府。
魏骁寝间的案桌上,摆着今天齐伯送来的食盒。
沐浴后,他坐在桌后,打开了食盒。
五个圆圆的月饼,中间还有一小块心形的,一鼓一鼓的饼状物。
那是沈云姝夹带私货,特意多做了一个杏泥夹心的心形鸡蛋仔放在他这份里头。
晚宴的时候,魏老太太把沈云姝送给她和魏姠的那份拿出来分了,他知道里头没有这东西。
一拿起来,就看到下面还垫了一张纸。
摊开一看,上面不甚工整的写了几个字:
公子
中秋快乐
谢谢你
落款:是一个姝字
“字写得这么丑,还敢拿出来送人。”
魏骁嘲笑一声,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过那略微歪扭的字迹,仿佛看见了她拿着笔杆子,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
不甚貌美,却教人睹之舒畅。
他微微失神,想起了今夜魏韬说过话。
“若是有个女子总让你时不时地惦记,让你欢喜让你恼怒,十有八九就是喜欢上人家了!这个三哥有经验,保准没错!”
胡言乱语。
魏骁皱皱眉,随手把纸条反扣,起身去睡觉了。
而在汴城另一头,沈云姝已经酣眠入睡,在她的梦里,魏骁很高兴地收了她的字条,很满意地尝了她做的鸡蛋仔和月饼,然后大手一挥,赏了她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