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庄嬷嬷,你在门口偷听,听到了什么!庄嬷嬷告了你什么状?哪一句说的!你学来我听听!”关琴根本没将话听进去,只是眼泪哗哗流,她知晓女人要示弱,她大杠村的娘从前被爹打便是一直哭。
“娘,女儿错了!呜呜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着实辣眼睛。
看到路玲玉喝骂她,她心中还委屈呢,为了个下人骂她,庄嬷嬷配吗!
“你问也不问,便打下人!府中的规矩你自己定的吗!房中的两个小丫头你说跪便罚跪,若是他们心中生怨对你使坏,你又该如何防备!”
“娘跟你说过!恩威并施!恩威并施!不是没事就打!”她叹了口气,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只希望自己暗地里严厉些,她在众人面前能懂事几分。
她语气软了些,“流光与我一同长大,你大哥二哥都叫流光姑姑,你不可一口一个流光!”
流光年纪比她还大,两人等于是一起长大,幼时伺候她,后来陪嫁,最后又给她做了管事姑姑,跟了她大半辈子,一直操劳,还要被刚认回来的女儿吆五喝六,教了几次关琴皆不以为然,她心中也有气。
“呜呜呜呜……娘……女儿以后不敢了!”什么恩威并施!她听都听不懂,也不会做啊!可她是小姐,打打下人又有何干系,那不是应该的吗!一个不好便换一个好了!关家有银子不是吗!
关琴一边哭着认错,一边在心中埋怨路玲玉,把她弄丢还不给她好好补偿,回家了非罚即骂,不知让她回来做什么。
可惜她不舍得这满府的富贵,否则来了两日便要掉头走人。
路玲玉心累得狠了,坐到凳子上沉声道:“明日开始,娘给你换个练规矩的嬷嬷,你若学好了,自然可以出门,若是学不好,便一直待在菡萏院中吧,你细细考虑考虑,看看是要用心快些学,还是长久吃苦。”
她得寻宫里心硬的嬷嬷来,不狠心,这孩子便永远也成长不了。
关琴无法,只得保证自己好好学,路玲玉叫来飞雪,将关琴带回菡萏院去了。
飞雪回来时,她还呆坐在桌前。
“夫人,您休息一会儿吧?”飞雪有些担心她,询问了一声。
路玲玉摇摇头,看了一眼一桌的东西,“把这些账本再放回去吧,先不看了。”
飞雪也不敢问,便收了账本,拿到夫人库房中,待回来时,路玲玉已经躺到贵妃榻上眯着眼假寐了。
她轻手轻脚点了助眠的熏香,又给夫人盖了薄被,房中有地暖,不用担心凉了夫人。做好这些出了门吩咐刚换上来看门的小丫头夫人睡着了,不要打扰,自己也到旁边耳房绣花待命去了。
熏香点着,让路玲玉的心慢慢从愤怒与无奈中安定了下来。
她实在想不通,这会是自己的孩子!从见到这个孩子,她便一点亲近感也没有,那属于血亲间的感应与喜爱更是丝毫也无。
一开始这孩子不惹事,只哭着喊她娘,她便已经开始抵触,那感觉还不如后来知晓不是自己孩子以后的关咏菲亲近。
她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不是你的孩子!可关蔺河亲自去寻来的,还会有假吗?
关德云回到家,路玲玉躺着还没醒,飞雪与有事刚回的飞云一道在耳房门口小声说话,看到关德云,两人忙起身过去行礼。
“今日发生何事?”适才碰到管家,管家与他说了一声小姐房中的庄嬷嬷被流光换到厨房去了,女儿的人,必定是夫人有了应承流光才能换,便赶了回来。
飞雪将下午的事说了个大概,关德云点点头,说了一声:“将晚餐送到房中来”,撩开帘子轻手轻脚走进去。
天已经擦黑,飞雪将房中的灯烛点上了,路玲玉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柔和美好,关德云给她拉了下滑下来的薄被,路玲玉便醒了。
“夫君……”路玲玉不知如何开口,她梦中都想着让关蔺河再去查一次。
“今日发生了何事?”关德云扶她坐起来。
路玲玉靠在他肩上,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
“夫君,我总觉得小琴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还在哪里受苦。”
“蔺河查的,如何会有错?”关德云疑心夫人是对小琴太过失望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那若是真的错了呢?母女连心啊,我在她身上一开始便没有母女连心之感!”
她转过身紧紧盯着关德云的脸,“夫君,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大杠村,我一定要自己确认一次!”
“不可!”关德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路玲玉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一旦认定便要弄个一清二楚,那得去多久!留他一人在京城吗!
路玲玉瞪眼,关德云只好软下声音来,“让蔺河再跑一趟吧。”
“秋月刚生了孩子不久,上次蔺河便去了一月,如今再去,恐怕秋月会不喜。”路玲玉还是很想自己去查查。
“如今天寒,你身子弱些,跑出去总归不好,蔺河代母探查也是应该,你就留在京中吧。”
路玲玉叹了口气,也只得应下。
——
视线回转,夜已深了,赤峰山上的雪还在簌簌飘落。
宋云朵缩在奶奶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声音如饿狼咆哮。
她动了动,奶奶的手便拍上了她的脊背,“云朵别怕,奶奶在呢。”
宋云朵点点头,朝着奶奶靠了靠,五年了,自从看到父亲死在眼前,她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奶奶知晓,她的恐惧仍然憋在心里。
三更天刚过,突然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空。
“轰隆——”房梁断裂的声音混着积雪砸落的轰鸣,震得整个宋家村的人全都醒了过来。
“啊——啊——奶奶!奶奶!”一声凄厉的喊声从宋云朵喉咙里冲了出来,带着积压了五年的恐惧,更带着对眼前事实的绝望。
房梁断裂下来,塌下来的橼子正好砸在她们的床上,奶奶反应极快,转身便趴在她的身上,瘦弱的后背死死抵住了塌下来的夺命符。
她疯了一样扒开压在奶奶身上的木头和积雪,双手通红出血了也顾不上疼。
“奶奶,奶奶,您醒醒,醒醒!奶奶——”她绝望哭喊,声音因为太久不用而干涩嘶哑,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