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澜城最擅长诊治疑难杂症的周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些人顿时没了主意。
这时,人群里一个穿蓝布裙的妇人突然转过身,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身旁的汉子,嘴唇快速张合着,满脸的怨怼显而易见。
“平日里你总不着家,整日在外喝茶遛鸟,一天说不上三句话倒也罢了,如今竟成了个哑巴,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偏偏嫁了你这么个人!”
隔壁一个中年男人正扶着自家说不出话的老爹,听着这怨愤的控诉,忍不住皱着眉抱怨起来:“我爹也是,就出门去喝了杯茶,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见鬼。”
他身旁的妇人也跟着点头附和:“我家当家的也是去那茶楼听书后成这样的,之前还好好的,能说会道的,这事儿太蹊跷了!”
医馆里那些说不出话的病患们纷纷抬起头,左右张望着四周的人,眼神里带着探究,似乎都觉得彼此看着有些眼熟。
一个穿灰色短打的汉子猛地激动地站起身,对着周围的人急切地比划起来。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双手做出端着茶杯的样子,接着又比划了一个人站在高台上说话的姿势。
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那一连串的动作清晰明了,大概意思就是他昨日也去了茶楼。
这下子,那些会说话的家属和说不出话的病患们瞬间明白了过来。
众人一合计,越想越觉得是茶楼有问题,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去了茶楼的人都得了这怪症。
有人猜测,或许是茶楼的茶水不干净,掺了什么东西,才让人变成这样说不出话。
也有人附和,觉得八成是那个暴毙的柳肃身上带着晦气,沾染了众人,这才让大家遭了难。
不管是哪种猜测,大家都认定,事情是在茶楼发生的,如今他们落得这般境地,茶楼的老板翁少华就该承担责任,给他们赔偿损失才是。
毕竟好好的人去了趟茶楼,就成了哑巴,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时间,群情激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去找茶楼老板算账,一群人便气势汹汹地往茶楼的方向涌去。
脚步匆匆,神色激动,显然是要去讨个说法。
程庭芜见状,心头一紧。
翁少华本就胆小怕事,如今被这群说不出话却满腔怒火的人找上门,定然招架不住。
梅遇青当机立断:“快,跟上他们!别让翁老板出事!”
几人不及多想,立刻转身,快步跟随着人群往茶楼的方向赶去。
另一边的茶楼内,翁少华正陪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在堂内来回踱步。
这男人是今早托中介牵线来的买家,翁少华送走程庭芜后,便急着把人请来,一心想尽快脱手这是非之地。
“刘老板您瞧,”翁少华指着头顶的梁木,脸上堆着笑,“咱这楼虽说有些年头,但梁柱都是上好的楠木,结实得很!”
“前儿个那场乱子也就碰坏了几张桌椅,修补修补照样能用,不耽误您开张。”
刘老板却眯着眼,用折扇敲了敲身边的柱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翁老板这话就不实了,你看这墙角,都泛潮发霉了,怕不是漏雨吧?还有这地面,坑坑洼洼的,得重新铺砖才能用,这又是一笔开销。”
翁少华心里咯噔一下,忙解释:“哪能漏雨呢?就是前些日子梅雨季,墙角有点返潮,通风几日就好了。”
“地面……地面我找人修,您放心,盘给您时保证平平整整!”
“保证?”刘老板冷笑一声,走到高台边,用扇子指了指台面上,“听说前儿个就在这儿出了人命?还是断舌死的,听着就邪乎。我要是盘下来,怕是没人敢来光顾吧?”
这话戳中了翁少华的痛处,他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强撑着道:“刘老板您是做大生意的,还信这些?那就是个意外,官府都来看过了,不碍事的。”
“再说了,我这价钱已经压到最低了,比市价低三成,您买了绝对划算!”
“三成?”刘老板挑眉,“依我看,半价都嫌多。谁愿顶着个凶宅的名头做生意?”
他转身往门口走,“我再考虑考虑,你也再想想价钱吧。”
翁少华急了,忙追上去:“刘老板!有话好商量啊!价钱还能再让点!您别走啊……”
正拉扯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翁少华被这阵仗吓得腿一软,哪里还顾得上挽留刘老板?
刘老板见状,也吓得脸色一白,嘟囔了句果然晦气,转身就从人群缝隙里溜了出去。
“我儿子好端端去你茶楼听书,回来就成了哑巴,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我当家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赶紧赔钱!不然我们就砸了你的破茶楼!”
翁少华被围在中间,吓得连连后退,双手乱摆着想解释:“各位乡亲,各位乡亲,有话好好说,先别激动……这事蹊跷得很,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好好的茶楼经营了这么多年,就因为这桩事,如今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我比谁都希望平平安安的,哪会故意惹出这些祸事?”
他指着柜台后的茶叶罐,急得直跺脚。
“大家为什么会说不出话来,我是真的不清楚啊!但我敢保证,绝对不是茶叶的问题!柜台里那些茶叶,我日日都在喝的,我现在也没变哑巴呀。”
可没人愿意听他辩解。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往前挤了挤,怀里的孩子被这阵仗吓得哭了起来,妇人抹了把眼泪,声音尖利。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你今天不赔钱,我们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说着,她干脆往地上一坐,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往前涌,有的拍着桌子,有的踹着板凳,整个茶楼瞬间被喧闹的斥责声淹没。
翁少华的声音被夹在中间,细若蚊蝇,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