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芜连忙笑着摆手,语气清甜:“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我们还有事要办,实在不敢叨扰,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老妇人见她婉拒得恳切,便也不再坚持,只笑着道:“那你们忙,有事尽管来问。”
贺云骁趁机上前一步,语气客气:“老人家,不知那南街口离这儿远吗?”
“不远,出了巷口往东走,过两座石桥就是,巧儿总在那棵老槐树下摆摊。”
老妇人帮着指了路,程庭芜几人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老人家指点。”
她笑着摆了摆手,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透着几分慈和:“谢啥,都是小事。”
说罢,便转身推开自家院门,脚步轻快地回屋去了。
程庭芜几人对视一眼,不再耽搁,顺着老妇人指的方向,快步往巷口走去。
刚走出杏花巷,喧嚣声便陡然涌来。
巷口外是条热闹的街市,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来往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油条的香气与牲口的臊味。
程庭芜几人稍作辨认,便朝着东边走去。
走过第一座石桥时,能看见桥下潺潺的流水里,几尾红鲤正摆着尾巴游弋,桥栏上坐着几个纳鞋底的妇人,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闲聊着家常。
再往前走不多时,第二座石桥便出现在眼前。
这座桥比先前那座更宽些,桥面上还摆着两个卖杂货的小摊,摊主正低着头整理着货物。
过了桥,远远就望见街角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粗壮的树干需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伞,投下大片的阴凉。
而在那片阴凉之下,果然有个小小的摊位。
一张矮木桌,两条长凳,桌案上摆着个盖着白布的竹篮,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妇人正坐在凳上,低头用油纸仔细地包着什么。
她头上裹着块蓝布头巾,露出的侧脸线条柔和,虽眼角已有些细纹,却难掩温婉的气质,想必便是阮巧儿了。
程庭芜几人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摊位走去。
离得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蒿清香,竹篮里装着的正是老妇人所说的艾蒿糕。
阮巧儿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程庭芜几人身上,还以为是前来光顾生意的客人,语气欣喜道。
“几位可是要买艾蒿糕?这是我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做的,艾蒿还带着露水气呢,新鲜得很!”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竹篮上的白布,“不嫌弃的话,先尝块试试?觉得合口味了再买,没关系的。”
程庭芜笑着点头:“不用尝了,给我们每人拿一块。”
阮巧儿见她如此干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连忙接过铜板,又用油纸将艾蒿糕一块块包好,递到几人手中。
程庭芜先咬了一小口,艾蒿的清香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混着糯米的软糯与清甜,带着微微的草香,不腻不冲,反倒有种清爽的甘味,像是把春天的气息含在了嘴里。
她眼睛一亮,赞道:“婶子你的手艺真好,这艾蒿的味道拿捏得刚好,一点都不苦涩。”
贺云骁吃得最是斯文,只慢慢咬下一块,却也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不甜不腻,清爽适口。”
高文州素来爱吃些点心,三两口便将糕块吃了大半,含糊着点头:“确实地道!米浆磨得细,艾蒿也剁得匀,对味。”
梅家兄妹俩也都对这艾蒿糕赞不绝口,认可其清爽的口感与恰到好处的味道。
阮巧儿被这一连串夸奖说得脸上泛起红晕,连忙摆手:“几位过奖了,就是些家常手艺,能合胃口就好。”
她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艾蒿糕盖好,“若是喜欢,下次路过再来买,我常在这儿摆摊的。”
程庭芜笑着问道:“婶子,您这摊子的生意怎么样?靠着卖艾蒿糕,能满足日常的生活需要吗?”
阮巧儿愣了一下,原以为这几位年轻客人买了东西就会转身离开,没料到他们竟会主动跟自己攀谈。
眼下街边生意不忙,她又能真切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善意,便放下手中的油纸,笑着回应道:“害,赚不了什么大钱,也就够我自己糊口的。”
“不过好在儿女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不用我再操心,从前身上压着的担子,如今轻了一大半。”
“现在啊,我顾好自己就行喽。”
说这话时,她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程庭芜正打算顺着话头,慢慢把话题引回柳肃身上,刚要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人快步跑了过来,穿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额头上满是汗珠。
见到阮巧儿,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喘着气道:“嫂子!可算找着你了!”
“我在巷子里转了两圈,没瞧见你人影,就猜你许是在这儿摆摊呢。”
阮巧儿见是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带着几分惊讶问道:“高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涛往竹篮边凑了凑,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急声道:“嫂子,我跟我柳大哥那可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交情,他走得这么突然,我这心里头堵得慌,连觉都睡不安稳。”
他顿了顿,眼神往阮巧儿身前瞟了瞟,见程庭芜几人还站在一旁,就又凑近了些,小声道:“我知道柳大哥生前最宝贝书房里那些古籍和话本,听说他还亲手抄了不少孤本?”
只是他不知道,程庭芜几人耳力过人,即便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话也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众人耳朵里。
阮巧儿眉头微蹙,没接话,只静静看着他。
高涛见状,又挤出几分恳切的神色:“嫂子你看,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占地方,你一个妇道人家,怕是也用不上这些。”
“我呢,打小就对这些古籍话本稀罕得紧。不如你匀给我,我绝不亏待你,给的价钱保准比当铺高得多!”
他搓了搓手,又补充道:“再说了,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我肯定好好保管,时常拿出来翻翻,也算是替柳大哥留个念想不是?”
“总比让它们蒙了尘,或是被不懂行的人糟践了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