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远没有理会司机。
眼睁睁看着苏默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的拐角。
这才缓缓摇上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自己脸上未褪的红潮。
车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陆泽远转过头,阴沉的目光落在前排司机的后脑勺上。
司机浑身一僵,透过后视镜,正好对上陆泽远那双警告杀人的眼神,仿佛再说:你敢往外说一个字试试。
司机心领神会,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就差指天发誓。
放心陆少,我的嘴比保险柜还严!
他心里想的却是,我不主动说,但万一有人拿钱砸我,那可就不好保证了。
毕竟陆少您都为钱折腰了,我就一臭开车的,总不能比您还清高吧。
“回老宅!”
陆泽远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重重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刚才那一声“汪”,像是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紧接着就是苏默下车前那个又纯又欲的笑,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女人,简直是毒药。
*
“咔哒。”
星光公寓的大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切。
苏默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心跳,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后怕。
是真的后怕。
她刚才几乎是赌上了自己对陆泽远这个人的全部认知。
她赌他这种自小被精心培养的豪门继承人,骨子里刻着一份教养和底线,不至于在车里恼羞成怒就动手,更不会没品到下车尾随。
各大豪门的继承人,哪个不是从小就学习如何控制情绪?
维持体面?
幸好,她赌对了。
苏默刚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就响了,是助理小陈。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道歉声:
“默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开直播,我不该把沈文斌那事捅出去,我更不该被陆家的人带走……默姐你千万别开除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苏默静静地听着,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不许哭!”
小陈的哭声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抽噎。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苏默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怪你开直播。我怪你,身为我的助理,别人一句话就把你叫走了,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记住,从今天起,不管是谁,不管让你干什么,只要跟你助理的职责相悖,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备!听明白没有!”
电话那头,小陈被这通训斥吓得魂飞魄散,但也听出了一丝生机。
默姐没说要开除他!
“明白!明白了,默姐!”
他点头如捣蒜,就差把手机屏幕啄出个洞来,“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苏默听着他劫后余生的保证,语气缓和了些,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你那个自媒体账号,可以继续做。以后想拍什么,发什么,提前把内容给我过一遍。做得好,我给你资源。”
小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职位保住了,副业也得到了批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默姐!谢谢默姐!我一定好好干!”
苏默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听话的提线木偶,而是一个能为她所用、懂得变通的聪明人。
*
另一边,沈文斌灰头土脸地从张总的公司出来。
钱是借到了,也第一时间找公关公司把热搜撤了下去。
但那股子当众受辱的憋屈,却像一团火,在他胸口越烧越旺。
他推开家门,客厅里亮着灯,妻子白俪俪正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传出的,正是《爱在缘计划》那该死的片头曲。
“砰!”
沈文斌胸口那团火瞬间炸开,他冲过去一把夺过遥控器,将电视关掉,冲着白俪俪怒吼:“你看这个干什么!嫌我还不够丢人吗!”
白俪俪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复播了,就看看。”
“看什么看!”
沈文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要不是你当初非要撺掇我去赞助这个破节目,我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争吵声中,卧室的门开了,他们六岁的儿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妈妈……”
看到儿子,沈文斌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是被浇了一勺热油。
他想起自己带儿子去参加一所顶级私立幼儿园的入学面试。
面试的老师让孩子们讲一个寓言故事,他儿子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师又问十以内的加减法,儿子茫然地摇头。
最后,老师无奈地伸出两个手指头,问他是几。
儿子还是摇头。
直到旁边一个小孩脆生生地喊:“两根手指!”
他儿子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喊:“两根手指!”
全场的家长、老师、孩子,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种全场嘲笑声,牢牢扎根在他脑子里,让他无时无刻看到儿子就会响起!
他堂堂A大高材生,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都怪白俪俪!都怪她家那愚蠢的基因!
不是母系遗传是什么?
网上那些人云亦云的传声筒,更是把他批判得体无完肤。
到底谁是九漏鱼?
所有的导火索,所有的耻辱,在这一刻,都聚焦在了眼前这个睡眼惺忪的孩子身上。
“啪嗒。”
沈文斌解下了自己的皮带。
他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高高扬起了手。
“不要!”
白俪俪尖叫着扑了过去,皮带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
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白俪俪的背上。
她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一道红得发紫的鞭痕,瞬间在她单薄的睡衣下浮现。
“妈妈!妈妈!”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
白俪俪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剧痛,抬起头,看向面目狰狞的沈文斌,一向温顺的眼里,第一次透出了彻骨的寒意。
“沈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