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猎猎。
马蹄声凶猛袭来,路上低矮的杂草被马儿踏得稀碎。
白竹山位于京城东南方向,距京城两百公里远。
当陆纤尘和叶松快马加鞭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已经掩入云层,月亮替代太阳悬在了高空之中,洒下几簇斑驳冷光。
马儿几乎都已跑断了气,闷头一动不动。
“殿下,就是这里。”
叶松翻身下马,将马儿拉到一旁的青草地后,走到陆纤尘身边。
“走。”
“是。”
白竹山上青竹耸立,流水汩汩,虫鸣阵阵,萤火点点。
远离世俗尘嚣,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叶松从腰间拿出一个火匣子吹了吹,凭着记忆引着一小团火光在前方带路。
好在今夜月光格外明亮,即使只有一小团火光,也不影响他们行路。
白竹山很大,山上到处都是陡坡和迷林。
纵是叶松已经来过一次这里,带路也是七绕八绕。
幸好,方向是对的。
不一会儿,一栋有些破败的茅草屋显现在他们面前,或许是年数太久的原因,整个茅草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四周的围栏都是用竹子建的,有一部分有,有一部分没有。
根本拦不了人,来人可直入屋内。
若是谢华安在这里,她的脑中一定只会有两个字——危房。
叶松看到这似乎下一刻就要塌了的茅草屋时,径直捏了一把汗,还好没走错路,总算是找到了这里。
就是那位前辈,还和以前一样,不拘小节。
“殿下,我去敲门。”
叶松道。
陆纤尘颔首。
还未等他走近,一条半小人高的大黑狗就突然冲到他面前翘着尾巴“汪汪汪”狂吠起来。
叶松开始时没有察觉它的存在,被惊得后退了两步。
上次他来时还没有这条狗。
大黑狗越叫越凶,猛烈的犬吠声如同一块厚重巨石掉进了平静的湖内一般,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喧嚣嘈杂。
“谁啊。”
一道十分不耐烦的老年男声传来。
声源不在屋内。
而在……空中。
陆纤尘和叶松抬眼顺着声源处看去。
离房屋的不远处,两棵粗实茁壮的大树之间横有一个用布搭成的吊床,床身隐隐晃动。
“前辈,齐王殿下想请你救一个人。”
叶松走到吊床跟前,对上方的人影道。
不知是不是陆纤尘的错觉,他总觉得在叶松说出他的身份时吊床的床身晃得厉害了一些。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却又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若是救了你的这位殿下要我救的人,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声音懒洋洋道。
“不知前辈想要什么?”
陆纤尘道。
那老者从吊床上跳下了身,走到陆纤尘面前,笑嘻嘻道:“能让齐王殿下这等身份贵重之人亲自踏入这深山丛林之地找老朽救人,那想必那人在殿下心中分量不轻,金银财宝这等俗物对于殿下来说多如牛毛,显现不出殿下想要救人的诚意,而且殿下如此焦急赶路来到这白竹山找老朽,想必殿下想救之人的性命怕是不易救啊。”
他特意拉长了尾音,语调上扬。
先开始他躺在吊床上时,陆纤尘还看不清他的脸,眼下他从吊床上跳了下来,循着明亮的月光陆纤尘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头顶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上去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脸上褶皱遍布,手中还杵着一根拐杖。
不过就从他刚才从吊床上跳下来的灵活度来说,看上去身体康健得很,说如十五六的岁少年都不为过,这拐杖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多余的。
陆纤尘看向眼前这个全身都透露着古怪的老者,语气不明地问道:“所以,前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老者拄着拐杖继续笑嘻嘻道:“殿下要我救的这条命可不容易救,那老朽要的自然也不能太轻了,不然可不是亏本了不是。”
顿了顿,他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精光:“以命换命亘古有之,若是我说,老朽想要的是殿下的命呢,殿下可愿意给?”
一时之间,夜空廖静。
只听得见草丛之中虫鸣窸窸窣窣的叫声。
“不愿意。”
半晌,陆纤尘答道。
他虽然不想谢华安就此而死,却也不愿意为了她以命换命。
叶松见二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承蒙前辈恩德,曾在晚辈命危之急救了我一命,晚辈本不应该不识好歹过来叨扰前辈,只是现在侧妃娘娘命在旦夕,这才舔着脸前来求前辈救侧妃娘娘一命,从前辈肯救晚辈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前辈必定是一个仁德之人,想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殿下的性命,前辈是否可以将所要之物换成其他东西?”
听他开口说话,那老者这才不疾不徐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是你啊。”
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松一阵迷茫不解,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那老者瞧见了叶松脸上迷惑的表情,稍微补充了一句:“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他。”
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纤尘和叶松二人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笑了好半晌那老者才止住了笑声,道:“殿下如今拒绝的干脆,我不能动摇殿下的想法,殿下不如就在我这茅草屋中住上一晚,等到殿下明日醒来,或许会有新的答案,殿下可要和老朽打个赌?”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一般人自是不肯相信的。
叶松也不相信。
答案如何自是要看殿下心中是怎么想的。
除非这位前辈能操控人的心神,否则又如何能在这一夜之间改变殿下的想法?
只是,陆纤尘心中却不知为何隐隐生出一种异感来。
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这异感从何而来。
“赌注是什么?”
他问。
那老者挑着拐杖左一步右一步跳着往回走,若是不看他的脸的话,怕真会以为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没有赌注。”
“此局,你必输。”
“老朽也不想再坑骗你什么。”
轻飘飘的几句落下之后,他就又回到吊床之下睡下了。
叶松看了眼那将倾未倾的茅草屋,问道:“殿下,我们今夜要在这茅草屋中宿下吗?”
陆纤尘眯了眯眼,朝那老者睡下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