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齐主任就看到小姑娘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满眼惊惶。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被亲爸迫害、被继母欺负,听说在车站还差点被继兄打死……
人乖巧,又会来事,又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
这样可怜惹人疼的孩子,齐主任满心的不落忍,“你别怕,一会儿我陪你一块过去。你知道什么,就照实说就行。”
当然了,这么大的案子,影响这么坏。
他要是能协助公安部门破了案,年底一个嘉奖是少不了的。
这可是“政绩”,是功劳簿。
以后想往上走,这就是能拿得出手的资历!
苏念感动的眼泪汪汪,“谢谢齐主任。”
齐主任一身凛然正气,摆摆手,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苏念微微垂着头,抿着嘴悄悄挑了挑眉:送出去的那栋别墅,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几人乘坐汽车,很快到了公安局。
一个四十多岁的公安同志笑着迎了上来,与齐主任握了手,又和苏念、陆川打过招呼。
接着带着几人去了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六七个公安。
在相互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之后,对面那个姓唐的公安就问了苏念一些问题。
包括与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以及苏念之前跟齐主任反应的情况。
接着话题一转,就问到了去黑市的问题上,“苏同志怎么会想起要去南安巷呢?是之前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如果是之前就有打算,那这个举动,就有点耐心寻味了。
苏念先是下意识看了齐主任一眼,得到他鼓励的眼神后,才表情怯怯的,低下头悄悄捏着衣角,细声细气地说:“其实我之前,去过一次南安巷。快过年了,我本来想去买些香烛,给我外公和妈妈上坟。我去了以后,正好看到有卖香炉的,也不贵,就买了一个回来。”
这些事情,公安人员只要有心调查,很容易调查清楚。
撒谎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对面的人都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和表情:这女孩子,从下了车,就一直缩在那个年轻人身后,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只有长期生活压抑、处于被欺辱打压状态下的人,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但是一切外在的表现,都可以伪装,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内在的标准。
“所以是临时起意?”
苏念神色略显矛盾,“是,也不是。”
对面的公安目露疑惑,静静地看着她。
苏念用力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抹挣扎之色,好像一瞬间下了很大的决心,将陈美华接了赵家栋过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不想听他们摆布,就去公社,把这件事情跟齐主任说了。”
“可也因此得罪了他们,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所以,不想再留在家里。”
这个行为,倒也情有可原。
毕竟苏念再怯懦,也不可能一点心机也没有。求生本能驱使下,做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事情,也属正常。
苏念接着说了在银行门口,偷听到的两人的谈话,“而且这段时间,我发现我爸总是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我心里害怕,就想从我爸手里弄些钱,离开海城去找陆川。”
陆川将苏念给他发的电报交给唐公安。
唐公安看过之后,又传递给其他人作为证据。
苏念继续说:“但我们家的钱,都在我爸手里。我就把那只香炉拿来给我爸看,我说我想买点东西,让他给我些钱。”
“他不肯。我就说,他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公社举报他,说这个香炉是他的。”
对面的公安下意识看了齐主任一眼。
海市东城好些人都在姓齐的手里吃了亏,谁不害怕被他盯上?
“我爸当时,看起来特别害怕,就答应了。”
所以张国福的携款外逃是蓄谋已久,渠道就是那群被他们盯了很久、却始终没能抓到的犯罪团伙。
并且带走的东西里面,一定有非常多的古董文物。
为了打开保管箱,在崔纪民的建议下,张国福有了除掉这个女儿的想法。
而苏念对他的威胁,则迫使张国福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接下来就有了南安巷的这场枪战。
所有公安互视一眼,都在强行压制着眼里的兴奋:有了线索,案子就好破了。
另一个女公安接着问,“那你拿到钱,又去过南安巷吗?”
“我本来是要去的。”
“我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一辆大货车,也没开车灯,摸着黑往我家走。我觉得奇怪,就偷偷溜回去。看到好多人,从我家搬了好多好多大箱子上了车。我爸也跟着上了车。”
唐公安目露疑惑: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张国福为什么突然中途变卦了呢?
那他谋划这场南安巷的枪战,又有什么意义?
“阿姨前脚把车送走,后脚就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唐公安心里恍然:一旦苏念死在枪击案中,身为死者家属,张国福立刻就会被公安锁定。
到那时,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事先已经与崔纪民达成了协议,在他走之后,完全可以将开箱的事交给同谋陈美华。
没想到陈美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不想为张国福顶锅。在他离家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公社举报了他。
张国福更没想到的是:他一向没放在眼里的女儿,居然找到了他贿赂崔纪民的证据,将崔纪民揪了出来。
保管箱开不成了,逃走也成了奢望。
只能说,计划很完美,难测的是人心。
这个案子到这里,接下来只要找到张国福与枪击案实施者联系的证据,就可以认定为是一场蓄意谋杀案。
但是整件事里,还有很多疑点:比如张国福贿赂崔纪民的证据,不可能大喇喇放在外面被人看到,苏念是怎么拿到的。
再比如,张国福既然拿到了保管箱的钥匙,又与崔纪民打通了关系,直接通过崔纪民开箱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利用枪击案除掉苏念。
还有苏念问张国福要钱去南安巷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鱼饵?
这个小苏同志,当真与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无害吗?
南安巷的枪击案因她而起,她却完美的避开了。
这其中,还有没有其他未知的隐情?
不等唐公安再问,齐主任已经打着官腔开了口,“这个小苏同志,啊,我完全可以替她担保,是个好同志。思想进步、觉悟高,务实求真、乐于助人,非常难得。对这样的好同志,我们应该维护她、爱护她、保护她,不能让一些坏到骨子里的坏分子欺负她、伤害她。”
“像张国福这样,被资本腐蚀,已经成为危害社会和人民的毒瘤。对这样的毒瘤,我们应该坚决打压、坚决清除,绝对不能容许它的存在!”
说完大手一挥,“行了,小苏同志说的话,句句属实。这件事,她完全就是一个受害者。你们的任务,是去抓捕张国福和张建军、清除毒恶分子,而不是审讯质疑我们的好同志。”
他交叉双手,往办公桌上一放,“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啊这,话都到这份上了,谁还敢继续问?
再问,说不定一顶大帽子从天而降,吧唧一下就给你扣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公安唇角抽搐几下,笑着盖好笔盖,刚要站起身结束这场问话,苏念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公安同志,我能与张国福断绝父女关系吗?”
对面所有人都愣住了。
唐公安欠着屁股,不知该继续站起来,还是该坐回去。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公安才问道:“是因为你觉得,他要害你性命吗?你放心,如果张国福要实施犯罪行为,我们一定会让他受到法律制裁的。”
苏念抽泣一声,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他们把我赶到杂物间住,要我早上五点起床给他们做饭,大冬天往我床上泼冷水……”
深埋在原主内心的畏惧和委屈突然冒了出来,苏念捂着脸声音哽咽,“他们不让我吃饱,往我饭里吐口水……生气了就打我出气,还不让我哭出声。”
“还有张建军……”
张建军几次对原主动手动脚,要不是原主扯开了喉咙拼命呼救,引来管家和桂嫂,后来也是千方百计躲着他……
只怕原主早就遭了张建军那个禽兽的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