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李芬的目光扫过石槽表面的符文,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灯光下如同流动的血液,沿着特定的轨迹交织成网。
她突然想起何曾精曾在油灯下对她说过的话:镇魂盟最擅长将阵法伪装成日常器物,用看似无害的表象掩盖噬灵吮血的本质。
眼前的石槽,分明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阵眼,那些符文勾勒出的轮廓,与何曾精画过的镇魂阵图几乎无二。
“陈幺娘,这石槽里的黑色雾气是怎么回事?”陶李芬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还有这些符文,看起来不太像聚灵符。”
她刻意放缓语速,眼角的余光却在扫视四周——养殖场的木棚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麻袋,里面露出的稻草间似乎裹着什么硬物,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陈幺娘的脸色像被风吹过的烛火般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多虑了,这黑色雾气是地脉灵气与石槽材质反应的结果,对灵猪的生长大有裨益。”
她佝偻着背,像只蓄势待发的老鳖,“至于这些符文,是总工程师请来终南山的高人画的聚灵符,能让灵猪更快地吸收灵气,出栏时能多卖三成价钱呢。”
就在这时,石槽内的黑色雾气突然掀起巨浪,如同沸腾的焦油翻涌不休。
雾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指甲锋利如刀,指节处还缠着锁链状的黑雾,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陶李芬抓来。
陶李芬瞳孔骤缩,身体如同被弹簧牵引般猛地侧身,鬼爪擦着她的衣袖掠过,身后的木桩应声而断,截面整齐得如同被利刃切割,断口处迅速蒙上一层黑霜。
陶李芬怒视着陈幺娘,丹田内的水灵根灵力如海啸般奔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幺娘身上的气息与擦耳崖劫匪如出一辙,那是种混合了血腥与腐朽的味道,属于镇魂盟特有的邪恶气息。
怀中的幼子突然发出一声啼哭,眉心的红点亮如朱砂,竟在空气中凝结出三滴水珠,悬浮在陶李芬身前。
陈幺娘脸上的伪装终于像破碎的瓦片般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面容。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我就是镇魂盟的黑煞使者,这石槽是我们培养噬灵猪的温床。
而你,还有你那觉醒了水灵根的儿子,都是唤醒地脉古神的最佳祭品!”
话音未落,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符咒,符咒边缘绣着银色的骷髅花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符咒落在石槽中的瞬间,化作一团跳动的黑色火焰,将槽内的雾气点燃。
“噼啪”的燃烧声中,无数细小的黑影从火焰中钻出,细看竟是缩小的骷髅头,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纷纷钻进那些灵猪幼崽的鼻孔。
养殖场内的灵猪幼崽发出凄厉的啼叫,声音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婴儿。
它们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原本粉嫩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黑色纹路,眼睛迅速蒙上一层灰白色,瞳孔中倒映出跳动的黑火。
有几头体型稍大的猪崽竟挣断了围栏,朝着陶李芬的方向冲来,嘴角淌着绿色的涎水,牙齿变得尖利如狼。
陶李芬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既有愤怒又有怜悯。
这些无辜的生灵被镇魂盟的邪术玷污,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她知道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找何曾精,否则不仅自己会陷入险境,儿子也可能成为对方的囊中之物。
她将怀中的幼子紧了紧,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决心,不再哭闹,只是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陶李芬转身朝着养殖场外狂奔,脚下的水灵根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动,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留下淡淡的水痕,让她的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
木栅栏在她身前如同纸糊般断裂,木屑飞溅中,她看到大门外的槐树枝条正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扭曲成爪牙的形状。
陈幺娘见状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冷笑,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快速结印。
“想走?没那么容易!”
她指尖弹出数道漆黑的灵力丝线,如同毒蛇般破空而来,丝线表面闪烁着幽绿的光点,散发出腐蚀一切的气息。
陶李芬听得身后风声大作,左脚在地面猛地一跺。
身前瞬间升起一道半人高的水幕,水幕如同最坚韧的琉璃,将灵力丝线牢牢挡住。
“滋滋”的声响中,丝线与水幕接触的地方冒起白烟,水幕上泛起阵阵涟漪,却始终没有破裂。
她趁机加速冲出大门,耳廓擦过门框时,听见身后传来石槽崩裂的巨响。
刚跑出养殖场,陶李芬就看到西北方向的夜空升起一道冲天的幽蓝光柱。
那光柱直径足有丈余,表面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如同一条咆哮的巨蟒直刺苍穹。
光柱中散发的邪恶气息让她浑身发冷,眉心的水灵根印记像是被冰锥刺穿,传来阵阵刺痛——那是何曾精家的方向,他一定遇到了危险!
“何曾精,等着我!”
陶李芬咬碎了牙关中的血沫,抱着幼子在山道上狂奔。
水灵根灵力在脚下凝结成薄薄的冰面,让她的脚步如履平地。
路边的树木在狂风中扭曲变形,枝桠伸展的姿态如同伸向天空的求救之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拦腰折断。
有好几次,她感觉身后有黑影掠过,回头却只看到晃动的树影。
空气中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像是有无数具尸体在腐烂,让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山道旁的岩石渗出黑色的黏液,在地面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流淌的轨迹竟也是镇魂符的形状。
当她距离家门还有百丈之遥时,一阵金铁交鸣的脆响刺破雨幕。
陶李芬拨开挡路的树枝,看见何曾精正与一个黑衣人在院中缠斗。
那黑衣人穿着紧身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
他手中的长剑通体漆黑,剑身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次挥舞都发出蜂鸣般的尖啸,显然是一把饮血的邪剑。
何曾精的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他的粗布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受了伤。
但他依旧咬紧牙关,双手紧握着破阵重锤,锤头的金光虽然黯淡,却始终没有熄灭。
每一次挥锤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逼得黑衣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是围绕着他游走,寻找破绽。
“何曾精!”
陶李芬大喊一声,丹田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她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穿过院门,脚下的石板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黑衣人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他突然放弃与何曾精缠斗,身形化作一道黑烟,朝着陶李芬扑来。
长剑在半空划出诡异的弧线,剑尖直指她怀中的幼子,显然是想抓住孩子作为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