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光芒骤敛。
林小雨身着一袭素纱披帛,袅袅婷婷地走在前方,那轻柔的披帛如流云般扫过幽州台石阶上的苍苔。
王小明紧跟其后,足下的木屐每落一步,便惊起蛰伏千年的尘灰,仿佛唤醒了岁月深处的记忆。
幽州台在岁月的洗礼下,透着古朴而厚重的气息。
当他们拾级而上,陈子昂的佩剑赫然悬在亭柱之上,瞬间吸引了两人的目光。鲨鱼皮鞘饱经塞北风沙的磨砺,已然磨出了细密的纹路,似是在诉说着塞外的沧桑与壮阔。
而剑穗上缀着的玉环,更是刻满了龟甲般的裂痕,这些裂痕,据说是诗人昨夜醉后击柱长啸时撞出的。
王小明凝视着那佩剑,心中涌起一股对古人豪情的向往,不禁喃喃道:“遥想当年,陈子昂定是心怀壮志,才会借剑抒怀,发出那千古一叹。”
林小雨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感慨,说道:“这佩剑承载着诗人的热血与抱负,历经千年,仍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两人伫立在佩剑前,仿佛穿越时空,与陈子昂在这幽州台上相遇,感受着他那壮志未酬的悲愤与对天地人生的深刻思索。
王小明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那佩剑的剑柄,仿佛能透过指尖,感受到当年陈子昂握住它时的温度与力量。
“陈子昂在此写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是何等的孤独与豪迈。”王小明感慨地说道。
林小雨微微仰头,望向远方,说道:“他以剑为笔,以心为墨,在这天地间书写下自己的壮志。这佩剑,见证了他的激昂与无奈,也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
那刻满龟甲裂痕的玉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声响,仿佛是陈子昂穿越千年的叹息。
王小明与林小雨并肩而立,静静地沉浸在这充满古朴韵味的氛围之中。耳畔那若有若无的声响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牵引着他们的思绪缓缓飘荡开来。
两人拾级而上,终于登上了幽州台的第二层。就在那一刹那间,一股强劲的罡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至,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骤然席卷而来。狂风怒吼着,掀起阵阵沙尘,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王小明面色凝重,双手死死地攥紧扶手,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生怕被这如猛兽般凶猛扑来的罡风轻易击倒在地。
可是,尽管他已经如此小心谨慎,但这阵罡风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和猛烈,让他完全措手不及。只听“嗖”的一声,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在他反应迅速,连忙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扶住了身旁那根早已布满岁月痕迹、显得有些斑驳的栏杆。
就在这时,王小明那颗因惊恐而剧烈跳动的心还未完全平复下来,他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充满惊惧的目光,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恰巧就这么落在了不远处正伫立着的陈子昂身上。
只见陈子昂头顶上方所戴的幞头巾,竟然在这股来势汹汹且极为狂躁的大风猛力吹拂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地被硬生生地吹落了下来。随着头巾的脱落,他原本精心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头乌发,也在刹那间变得杂乱无章、散乱不堪起来。
尤其是那两鬓处悄然滋生出的缕缕银丝,更是在渐渐浓郁深沉的暮色映照之下,愈发显得醒目和刺眼。它们好似挣脱了束缚一般,肆无忌惮地随风张狂舞动着,仿佛一面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
这些白发似乎正在竭尽全力地向世人展现着其主人在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之后,所沉淀下来的那份豪迈气魄以及饱经岁月沧桑洗礼后的成熟韵味。
陈子昂是一个具有政治见识和政治才能的文人。他直言敢谏,对武后朝的不少弊政,常常提出批评意见,不为武则天采纳,并曾一度因“逆党”株连而下狱。
他的政治抱负不能实现,反而受到打击,这使他心情非常苦闷。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契丹李尽忠、孙万荣等攻陷营州。武则天委派武攸宜率军征讨,陈子昂在武攸宜幕府担任参谋,随军出征。
武攸宜为人轻率,少谋略。次年兵败,情况紧急,陈子昂请求遣万人作前驱以击敌,武不允。随后,陈子昂又向武进言,不听,反把他降为军曹。
他接连受到挫折,眼看报国宏愿成为泡影,因此登上幽州台,慷慨悲吟,写下了《登幽州台歌》以及《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等诗篇。
一旁的林小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挪动脚步,轻缓地朝着前方走去。来到柱子旁边后,她伸出玉手,动作轻柔地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柱子上面雕刻着的那些古老铭文,同时轻声开口说道:“你们看呐,这根栏杆可并非寻常之物,它其实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燕昭王所筑黄金台上遗留下来的珍贵旧物。”
王小明听闻,不禁心中一震,赶忙凑近查看。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招贤”二字,却发现这两个字有被利器划去的痕迹,碎屑之间还混着干涸的酒渍,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此时,远处的桑干河映入眼帘,它蜿蜒曲折,宛如一把断剑,横亘在大地之上。
河面浮冰相互撞击,发出清脆而又略带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在风中飘荡,恰似当年太子丹送别荆轲时那悲壮的筑音,仿佛将他们瞬间带回到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
王小明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历史沧桑巨变的感慨,又有对古人壮志豪情的深深敬佩。
王小明伫立在栏杆旁,凝视着桑干河,思绪万千。“燕昭王设黄金台招贤纳士,成就一番霸业,可如今,这‘招贤’二字却被划去,不知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
他喃喃自语道。林小雨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说道:“或许这背后隐藏着时代的变迁与无奈,曾经的辉煌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但即便如此,古人的壮志与豪情,却永远铭刻在这天地之间。”
那河面浮冰撞击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如同历史的警钟,提醒着他们时光的无情与人生的短暂。
王小明仿佛看到了当年太子丹与荆轲在易水河畔的诀别,感受到了那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而一旁的陈子昂,也是在这同样的历史氛围中,发出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浩叹。
在这一刻,王小明与林小雨深刻地感受到了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他们与古人在精神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们不由得陷入沉思,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虽然世事变幻无常,但人类对理想的追求、对壮志的坚守,却如同一盏盏明灯,照亮着后人前行的道路,激励着他们在有限的人生中,创造出无限的价值……
就在这时,陈子昂那激昂的举动打破了他们的沉思。只见他面色酡红,眼中闪烁着愤懑与无奈,忽的掷出手中酒盏。
那酒盏裹挟着诗人复杂的情绪,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轨迹,直直朝着《蓟丘览古》手稿砸去,瞬间陶片迸裂,清脆的声响在幽州台的暮色里格外刺耳。
王小明和林小雨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桑干河转向手稿。林小雨轻拉王小明的衣袖,示意他凑近,俯身观看那溅落在手稿上的墨汁与酒痕,说道:“看这酒痕,纵横交错,像不像武攸宜大军溃退时混乱的舆图?”
王小明定睛细看,只见那酒痕确实犹如一幅杂乱无章的行军图,蜿蜒曲折,似乎在诉说着战争的惨败与无奈。
而残酒缓缓渗入手稿上“轩辕台”三字,就如同历史的洪流,将曾经辉煌一时的燕昭王黄金台渐渐化作了纸上的烟云,只留下无尽的感慨与叹息。
紧接着,陈子昂似是意犹未尽,猛地解下腰间的蹀躞带,随着他的动作,七事佩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一坠落在地。王小明赶忙上前,拾起其中一个鎏金算囊。打开算囊,里面藏着一张诗笺,上面写着:“总戎巡海徼,非是为封侯”。
然而,字迹已被汗渍晕染,那模糊的笔画恰似桑干河蜿蜒的支流,断断续续,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情感。
王小明轻声念出这两句诗,心中不禁对陈子昂肃然起敬。在那个追名逐利的时代,陈子昂能坚守本心,不为封侯而战,只为保家卫国,这份情怀实在难能可贵。
林小雨看着那被汗渍晕染的诗笺,感慨道:“这汗渍,或许是他在军中日夜操劳的见证,他的壮志与无奈,都融入了这寥寥数语之中。”
两人站在幽州台上,透过这小小的算囊和诗笺,仿佛看到了陈子昂波澜壮阔却又壮志未酬的一生,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他那“后不见来者”的孤独与悲凉。
暮鼓的沉闷声响,悠悠地从蓟城方向传来,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长河,在幽州台的上空盘旋回荡。陈子昂听闻这暮鼓声,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激昂的弦,突然振臂长吟。那声音犹如滚滚惊雷,响彻天地之间,惊起了台畔枯杨上栖息的寒鸦。
寒鸦们扑腾着翅膀,黑压压的一片掠过残破的燕长城。它们的身影在晚霞的映照下,宛如在血色的天幕上撕开一道道裂痕,为这萧瑟的傍晚增添了几分悲壮。
林小雨见状,缓缓展开三尺素绢。北风呼啸而过,将绢面鼓成穹庐的形状。她望着猎猎作响的素绢,感慨地说道:“此绢可纳九州风云,却载不动一腔孤愤。”
王小明凝视着素绢,只见上面的墨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游走变幻。一会儿化作潼关那雄浑壮阔的秋色,层林尽染,尽显山河的壮丽;忽而又凝成剑南那温婉秀丽的春水,波光粼粼,透着江南水乡的柔情。
然而,这些美景最终都在幽州台顶结成了冰霜,仿佛一切美好的憧憬都被现实的冷酷所冻结。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奇妙又悲凉的氛围中时,陈子昂的佩剑突然自鸣起来。那剑吟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股豪迈之气,其中还隐隐混着初唐四杰的遗韵。
仿佛初唐时期的那些才子们,与陈子昂在此刻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一同诉说着心中的壮志与无奈。
王小明听着这剑吟声,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仿佛看到了陈子昂当年心怀壮志,渴望在这乱世中一展身手,却又处处碰壁的艰难处境。
林小雨微微闭眼,细细聆听这剑吟声,说道:“这剑鸣,是陈子昂对时代的呐喊,也是对自己壮志未酬的不甘。初唐四杰的遗韵,更是代表了那个时代文人的风骨与追求。”
在这剑吟声中,王小明和林小雨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陈子昂的孤独与豪情,也明白了他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绝唱背后,是对理想的执着与对现实的悲愤。
寒月如钩,缓缓攀上了那古老的戍楼,清冷的月光洒在幽州台上,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霜。
此时,陈子昂似是被这月色勾起了心中万千思绪,竟解衣磅礴,袒露出胸怀。他的中衣上墨迹斑斑,王小明和林小雨凑近一看,竟是《感遇诗》三十八首的草稿。
那些字迹或刚劲有力,或婉转飘逸,仿佛在诉说着诗人不同时期的心境与感悟。
林小雨目光敏锐,引着王小明细细观察陈子昂中衣腋下的褶皱处。
随着人体体温的温热,数行小字渐渐显现出来:“宝剑终出土,龙光射九州——武周二年题于狱壁。”
王小明轻声念出这两句,心中不禁一震,仿佛看到了陈子昂在狱中那黑暗压抑的环境里,依然怀揣着希望与壮志,坚信自己如同宝剑,终有一日能光芒万丈,照耀九州。
注:圣历元年(698年),陈子昂辞官归乡侍奉老父,以学道而解忧。次年七月遭父丧,居家守制。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对其加以陷害,陈子昂冤死狱中。
就在这时,此时仍旧鲜活的陈子昂像是灵感突发,忽然以剑柄击节。青铜剑格与汉白玉阶猛烈相撞,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着历史的大门,迸出了《登幽州台歌》的雏形。
那激昂的节奏,仿佛是诗人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王小明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只见火星溅落之处,石板上竟浮出了一个龟裂的“幽”字。那裂纹蔓延开来,弯弯曲曲,恰似燕赵大地饱经沧桑的伤痕。
这一景象,仿佛是历史与现实的交织,将陈子昂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时代的忧虑以及自己壮志难酬的悲愤,都凝聚在了这个“幽”字之中。
王小明和林小雨站在一旁,静静地感受着这震撼人心的时刻,仿佛穿越时空,与陈子昂一同经历着他人生中的起伏与波折,深刻体会到了这首千古名诗诞生背后的沉重与激昂。
五更的梆子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刀,敲碎了残夜的寂静。
此时,陈子昂醉卧在碑林之中,仿佛与这古老的石碑一同沉浸在历史的长河里。林小雨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他怀中紧紧抱着的和田玉笔洗。
这玉笔洗温润细腻,在晨曦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当她仔细端详时,惊奇地发现笔洗池底沉淀的朱砂,竟随着晨光的照耀开始蒸腾。
那红色的雾气袅袅升起,在空中逐渐凝聚,最终赫然形成了《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的篇名。林小雨不禁微微动容,轻声说道:“此序将开盛唐先声。”这篇序文,不仅是陈子昂文学理念的体现,更是为即将到来的盛唐诗歌盛世奠定了基石。
林小雨深知这玉笔洗所承载的意义非凡,她缓缓走到桑干河边,将笔洗轻轻投入河中。刹那间,平静的河面泛起层层涟漪。
随着涟漪的荡漾开来,奇妙的景象出现了,在百年后的浪尖上,隐隐闪现出李白和杜甫的身影。他们仿佛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承接了陈子昂所开启的诗歌脉络,继续书写着盛唐诗歌的辉煌篇章。
与此同时,王小明怀中不知何时也有了一支玉笔洗,而且突然变得滚烫。他惊讶地低头看去,仿佛能听到从河底传来初唐四杰与盛唐群星跨越时空的唱和。
那激昂的韵律,那豪迈的诗情,仿佛在诉说着唐朝诗歌从初兴到鼎盛的壮丽历程。
这一刻,王小明深刻地感受到了诗歌传承的力量,如同这奔腾不息的桑干河水,源源不断,永不停歇。
在这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奇妙瞬间,他们见证了唐朝诗歌的一脉相承,也领略到了诗歌在岁月长河中绽放的永恒魅力。
临别之际,朔风愈发猛烈,如同一头猛兽在天地间咆哮。
陈子昂的幞头巾不知何时挂在了黄金台的残柱之上,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如同昔日燕昭王的招贤幡,仿佛在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那段求贤若渴的历史。
林小雨凝视着那在风中飘荡的幞头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舍与期许。
随后,她轻轻抽出腰间的佩剑,剑气闪烁间,割断了自己的一缕鬓发。
她将这缕发丝系在王小明的腕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发丝浸过燕赵悲歌,承载着这片土地上的豪迈与深情。他日你作文时,当以这份豪情为墨,笔下自会有金石之声。”
王小明感受着腕间发丝的轻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暗暗立下誓言,定不负这殷切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