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过后,大雨慢慢停歇,被大雨冲洗了一夜的密支那显得十分干净,乌黑发亮的石板路能照出人的影子。
街道上,商铺老板们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头来,朝街面上看上几眼,根据人流量,大概能分析出今天的生意会怎么样。
让所有商铺老板感到意外的是,满街的膏药旗和写得歪歪扭扭的鬼子文条幅少了很多,还有不少穿得花花绿绿的人,背着枪扛着梯子,在街面上,卸那些还挑着的膏药旗。
一个杂货店老板伸出有些秃顶的脑袋,看了几眼,赶紧缩了回去,刚打开的门“哐镗”一声又关闭了,随后靠在门板上,轻轻地拍着胸脯。
他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不解地问道,“阿爸,你怎么啦!”
“土匪,土匪!外面有好多土匪,玛美快进屋躲起来。”店老板说着,就把女孩往店内推。
“不可能,阿爸,绝对不可能,土匪不可能打到密支那来,我出去看看。”叫玛美的女孩有些倔强地道。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门板被人敲响。
“老板,老板,开门,买几盒火柴!”传来的是本地克钦语。
“土匪,土匪,快躲起来。”老板低声说着,把玛美往后推。
敲门的是侦察一连二排长山猫,昨晚,猴子营长带着他们偷袭鬼子的火车站。他们花了半晚上时间,把火车站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找到十来头鲜活的鬼子兵。
其它鬼子兵,日本人,还有那些管事的缅甸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全只剩下一口气,包括他们的东洋狗,也只剩下一口气。
所以昨晚的任务非常轻松,就是去火车站清理只差一口气的鬼子尸体。
按计划,他们二排负责火车西边这条街上的治安,清除日本人的一切痕迹,抓捕所有日本人。
天还不亮,他就带着二排的战士,上了这条街,没想到,这条街上满是鬼子的膏药旗和日文条幅,搞不清这条街上到底有多少日本人,他看到一家杂货铺开了门,就想着找杂货铺老板问问。
又敲了几下,木板门才打开,露出老板那聪明绝顶的脑袋。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为什么开门这么慢。”山猫用克钦语大声问。
“大哥,大哥,我是,我是!”老板满脸堆笑,用克钦语回答。
“我们是缅北自卫军,日本鬼子被我们赶走了,密支那解放了,所有商店开门营业!我要买两盒烟,两盒火柴。”
店老板还没说话,另一边的门哗啦被拉开,玛美从店里冲出来,大声道:“你们是缅北自卫军,你们真是缅北自卫军?”
玛美的行为,把山猫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摸腰间的镜面匣子,同时警惕地打量冲出来的年轻女子。
“对呀,我们就是缅北自卫军,你想干什么?”
店老板吓得赶紧把玛美往屋里推,“大哥,大哥,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你别见怪。”
玛美一边把店老板往外划拉,一边大声道:“我听说过你们,你们是专打日本鬼子的队伍,我要加入你们,我要加入你们。”
山猫这才笑着把手从腰间拿开,“好!欢迎加入,我是侦察一连二排长山猫,我们侦察连不招女兵,不过你可以去通信连或卫生营,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当你的介绍人。”
“好,我叫玛美,我现在就跟你去。”女孩兴奋得跳起来。
店老板一把拉住玛美的手,好像怕他飞了一样,“大哥,大哥,让你见笑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不算数,不算数哈。”
女孩倔强地一摆手,“阿爸,我都18岁,已经不小了。”
山猫从两人的态度中,看出了两人的想法,没时间在此纠结,笑着道:“好啦!玛美,听你阿爸的话!老板,我要买两盒烟,两盒火柴。”
店老板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土匪头子没有强行带走自己宝贝女儿的意思,松开了拉着玛美的手,笑着把店门打开,把山猫往店里让,“大哥,我这里没有东洋烟,只有烟叶,你看成不?”
山猫进到店里,打量一圈问道:“这条街上日本人开的店多不。”
“多,多,山猫大哥,你们要收拾日本的店吧,他们可坏了,弄得我家没生意,我带你去?”玛美抢着回答。
“小孩子,别多嘴!”店老板再次拉住玛美的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玛美猛地甩开了店老板的手,“山猫大哥,这条街上日本人开的店有十八家,我带你去。”
“好,那样好,你带我去,老板,烟叶暂时不要哈。”山猫说着,跟在玛美身后出了门。
看着山猫腰上挂的手枪,店老板急得用力地跺脚,愣是没敢再拦。
两个战士扶着梯子,一个战士站在梯子上扯膏药旗,旁边的店门突然打开,冲出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一脚踹在梯子上,“八嘎,你们,什么的干活?”
梯子向一侧滑倒,扯膏药旗的战士脚下腾空,扯着膏药旗一起掉到了地上,好在他反应灵敏,双膝微弯,顺势一滚,马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扯下来的膏药旗。
“小鬼子,还敢动手,找打!”战士说完,一拳朝着日本人头上砸去。
日本人身子一闪,快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小手枪,朝那名战士瞄准,“八嘎鸭路,你的死啦,死啦的。”
在这个日本人的认知里,密支那就是日本人的天下,他是日军北机场指挥官鸠山少佐的小舅子,哪容得下支那人扯门口的膏药旗。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之时,“砰”地一声枪响,日本人只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小手枪掉在了地上。
日本人左手按住正在滴血的右手伤口处,恶狠狠地盯着山猫,“八嘎!你们统统地死拉死拉的。”
就在这时,从这家店里冲出一个穿和服的女人,拿着手枪,朝着山猫就射击。
事发太突然,谁也没想到这个日本娘们如此凶悍,所有人都惊呆了。
山猫稍稍一愣,瞥见了身边还在发呆的玛美,用力猛地推了玛美一把,同时身体向另一个方向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