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磨玉貔貅的手顿了下,典当先生又细细打量了江止和江箐珂二人一番。
幽深莫测的一双老眼让人瞧不出在盘算什么。
“不知二位能拿什么消息换呢?”
江止答:“西延大将军江无败的风流韵事。”
典当先生笑着摇头摆手。
“无用无用。”
江止看了江箐珂一眼,又道:“白太傅未婚妻的癖好?”
典当先生仍是摇头。
“小人物小人物。”
江箐珂急言。
“东宫曹公公的喜好,知道了,想攀附太子的人可是多了条门路哦。”
典当先生低头搓弄那玉貔貅,面色模棱两可道:“啧,还差点意思。”
江止又言:“朝廷明年要开拓一条运河支线,增建沿河码头驿站,此中隐藏的商机可是够人赚一笔的。”
典当先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咳,早知道了。”
用力拍了下桌子,江箐珂豁出去了。
“东宫太子妃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怎样?”
典当先生抬眸,冷幽幽地看向江箐珂。
“二位是何人,怎会知晓东宫的事儿?在下又凭什么相信二位的消息是真的。”
江止拿出军营里练兵的气场,下颌微仰,半垂眸眼地睥睨着那典当先生。
“宫中侍卫,受主子之命,特意来此处打听消息的。”
“不信?有令牌在身。”
江箐珂会意,立马掏出曹公公之前给她的出宫令牌,在那典当先生的眼前迅速晃了一下。
典当先生这次倒是痛快点头。
“成!七日后......二位再来。”
离开归宝阁,江箐珂同江止寻了家茶炉。
京城不如西延的冬季寒冷,即使轩窗大敞,也不会冻得人哆哆嗦嗦。
加上炭火炉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煮得茶壶上方水汽袅袅。
江止将烤熟的红薯从炉子里夹出晾了片刻,忍着烫,细心去掉外层烤糊的皮,然后掰成两半儿,热气腾腾地递给了江箐珂。
从小到大,他弄熟的东西,总是习惯性先给江箐珂吃。
江箐珂爱吃烤栗子,可惜茶馆里没有,江止又掏银子让茶馆小二买了一包回来烤。
栗子烤得爆壳,噼啪噼啪的一声声,静室添香,有种岁月静好的暖意。
江箐珂吃着香喷喷的红薯,觉得这才是她该过的平静日子。
虽不如宫里奢华雅致,却有着柴米油盐的市井烟火气,让人感到很踏实。
而承载记忆的食物,总会让人想起陈年旧事。
江箐珂还记得小时候在西延,每年冬季,将军府的厨娘总会烤些地瓜给她们当点心。
那时候,张氏总会将大个头的红薯挑出去,单独留给江箐瑶和江昱,把小的、细的给她和江止吃。
江箐珂觉得不公平,便去抢江箐瑶和江昱手里的大个红薯。
江箐瑶不肯,两个人就薅头发扭打在一起。
事后父亲总是会训斥她,说她没个当姐姐的样儿,还拿孔融让梨的事儿来给她讲道理。
江箐珂不肯认错,父亲就会罚她跪祠堂。
深更半夜的,江止便去厨房里把那些大个红薯都扛来,跟她在祠堂里,就着那给老祖宗烧纸钱的炭火盆,一起烤着个大又绵密的红薯吃。
“断了吗?”
栗子烤着烤着,江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江箐珂的记忆匣子一下子扣上了盖儿。
江箐珂自是知晓他在问什么。
本以为江止早忘了夜颜的事儿,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低头津津有味地啃着红薯,状似漫不经心地撒起了谎。
“断了,早断了,断了都有些日子了。”
江止斜了江箐珂一眼。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啊。”
“这么容易就断了?他没威胁你什么的?”
江箐珂摇头。
“他也怕死,推心置腹地聊了几句后,就同意了。再说,外面好姑娘多着去,人家何必命都不要,非得给我当姘头?”
江止给自己掰了个地瓜,一口吃掉半个,挤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他点头笑道:“倒也是。”
看到栗子烤熟了,江箐珂紧忙夹起一个。
剥开皮,她送到江止嘴边:“第一个阿兄吃。”
江止也不客气,张嘴就将那栗子含到嘴里。
那一瞬,温软的唇肉夹住江箐珂的手指,舌尖在卷走栗子时,不经意蹭到她的手指尖。
湿湿的,暖暖的。
那是她和夜颜之间才会有的触感。
江箐珂怔愣了一下,立刻收回手,低头继续剥下个栗子。
她在心里责骂自己,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的。
一旁的江止嚼着栗子,微微侧眸乜了她一眼。
靠近刀疤的那侧唇角斜斜勾起,笑得人不知鬼不觉。
他懒声催道:“再喂阿兄吃一个。”
江箐珂没好气道:“我是太子妃,使唤谁呢?自己剥,自己吃。”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剥了个栗子给江止。
只是这次,栗子是放在手心递过去的。
谁曾想,江止大嘴一张,两瓣唇擦着她的手心含走了那栗子,还蹭了点口水在她掌心上。
江箐珂嫌弃地将手往江止衣服上蹭了蹭。
“真恶心。”
江止只是一味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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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未央,张良娣盯着身旁的那一豆烛火郁郁寡欢。
待贴身婢女提着流苏宫灯从外面进来时,她神色倦怠地看过去,问:“殿下今晚去哪儿了?”
婢女似有不忍,小心翼翼地低声含糊了一句。
“又是徐才人那里。”
张良娣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转动着手中的团扇。
嫁入东宫数月之久,自那次洞房后,李玄尧便再未传她侍过寝。
虽然李玄尧偶尔也会来她这芙蓉轩同她用膳、下棋、喝茶,但张良娣想要的并不止这些。
相比太子妃和穆侧妃,太子殿下去徐才人那里反倒最多。
争不过太子妃和穆侧妃,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凭什么要被一个小小的才人给比下去?
论家世、才情、相貌和性情,张良娣自觉哪一点都不比那徐才人差。
偏偏李玄尧却看不到她的好。
敛眸抬眼间,张良娣登时换了副神色。
明明是清秀温婉的长相,可眼底却透着一股阴狠之意。
她温声细语地问那贴身女婢。
“徐才人明日要献给太子妃的玉容膏,那嬷嬷可偷偷换成了?”
女婢谨慎地到各处门窗瞧了眼,才安心地低声回话。
“换了,三个玉容膏都偷偷换掉了。”
“不管太子妃用哪个,都会烂脸毁容。到时太子妃暴怒,徐才人受罚,就算不死,那肚子里的孩子也定是保不住了。”
女婢替张良娣高兴道:“良娣这一招简直是一石二鸟,到时,太子殿下的身边便只有良娣和穆侧妃了。”
张良娣红唇浅勾,笑得恬静又温和。
“那嬷嬷可靠得住?”
女婢回:“靠得住,嬷嬷的女儿在咱们张府里服侍二公子,就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混个通房妾室,巴结我们还来不及呢。”
张良娣仍有些不放心。
“回头叮嘱那嬷嬷一句,她手里的玉容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尽快寻个地方埋了,或者扔到宫中的井里或池子里。”
“良娣尽管放心,那三瓶玉容膏啊,嬷嬷稀罕得很,说要留着自己用。今日换职离宫时,早藏在身上带出宫了。”
“那就好。”
张良娣敛眸颔首,算是放了心。
“那就等着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