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愣了一下,不明白在这风雪刚停、天寒地冻的时候,林英要去哪?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闷声应下,迅速将自己的猎刀、水囊和一小袋肉干捆扎好,利落地背在身上。
北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北岭方向走去。
狗剩几次想问,可见林英的背影坚毅如铁,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只知道,这个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的英子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道理。
越往北岭深处走,风越大,积雪也越厚。
这里是猎户们轻易不愿踏足的险地,断崖峭壁,暗藏冰窟。
林英在一处背风的断崖下停住了脚步,这里正是她白天发现狼窝的地方。
“姐,我们来这儿干嘛?”狗剩喘着粗气,环顾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岩石,什么都没有。
林英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拨开一处被新雪覆盖的岩缝。
很快,一个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狼窝露了出来。
洞口,一具母狼的尸体早已僵硬如铁,暗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这是……”狗剩瞳孔一缩,他白天没跟来,此刻见到这番景象,瞬间明白了什么,“是黑瞎子岭那伙人干的!他们跟这头母狼结了仇,这是趁着暴雪天来报复了!”
林英的目光冷冽如冰,她没有理会母狼的尸体,而是继续用手扒开狼窝深处的积雪。
很快,三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蜷缩在母亲冰冷的腹下,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
它们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剧烈颤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狗剩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姐,七日大的狼崽子,离了娘,又冻了这么久,活不成了。再说,这明显是仇家报复,咱们要是沾上了,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林英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缓缓伸出手指,指尖在其中一只最瘦弱的幼崽鼻尖上轻轻一触。
一丝若有似无的、温热的气息,顽强地传到她的指尖。
就是这一丝气息,让林英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
前世作为特警精英,她曾参与过一项秘密的“狼犬计划”,试图驯化血统最纯正的野狼,用于追踪和边境巡逻。
狼的嗅觉、耐力、智商以及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远非普通猎犬可比。
只可惜,计划因种种原因最终搁浅。
而现在,这三只濒死的幼崽,对她而言,不是麻烦,而是上天赐予的宝藏!
“死不了。”林英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迅速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棉袄,小心翼翼地将三只冻得僵硬的狼崽包裹进去,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它们续命,“我带回去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林英踏入屯子的那一刻,就传遍了家家户户。
还没等林英进屋,孙老六就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堵在了她家院门口,拐杖笃笃地敲着冻硬的土地,吼声嘶哑:“林英!你是不是疯了!狼崽子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这是引狼入室,早晚有一天,它们会把你和你的弟妹都给咬死!”
屯里的老猎户赵老栓也跟在后面,满脸愁容地劝道:“林姑娘,三思啊。咱们猎户进山,靠的是手里的弓,腰间的刀,靠的是祖宗传下来的经验,不是养这种畜生。它不是狗,是狼!”
面对一众乡亲的指责和担忧,林英一言不发。
她只是抱着怀里那团珍贵的温暖,径直走进自家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一进屋,她意念一动,怀里裹着狼崽的棉袄瞬间消失,被她挪入了一个无人知晓的随身空间。
空间里恒温如春,洁净无尘,还有她之前储存的、经过空间泉水净化过的生肉。
这才是她敢养活这三只狼崽的最大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林英几乎足不出户。
她将三只幼崽安置在空间里,用净化过的温水和肉糜,一日六次,定时定量地喂养。
同时,她开始执行前世特警部队那套严苛而科学的驯养法则。
每一次喂食前,她都会发出一个特定的短促哨音。
食物,就是奖励。
吃完后,她会用指腹轻轻拍打它们的额头,作为亲近的信号。
而一旦它们出现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撕咬行为,哪怕只是嬉闹,她都会立刻用两根手指轻捏其后颈,并发出一声严厉的“不许”。
她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口令,都精准地刻入这三只狼崽的本能里。
第七天,三只狼崽全部睁开了眼睛,幽蓝的瞳孔开始追逐光线。
第十四天,它们已经能蹒跚行走,听到“坐”的口令,会下意识地蹲伏下来。
第二十一天,当林英将一个陌生的木偶放入空间时,它们会警惕地发出低吼,但没有一只鲁莽地扑上去。
三个月,弹指而过。
当林英再次将它们从空间中放出时,院子里站着的,已经是三头半大的少年狼。
它们身形矫健,肌肉线条流畅,通体漆黑如墨,唯有眼神亮的惊人。
林英给它们起了名字:最高大、奔跑如风的那只,叫“黑风”;左耳尖端有一小撮银白色长毛的,叫“银耳”;四爪颜色略深,闪着钢铁般青灰色泽的,叫“铁爪”。
它们静时,伏在林英脚边,如三块沉默的磐石;动时,则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这天,林英在院中试演。
她吹响骨哨,一声短促的尖鸣。
黑风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四爪在土墙上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蹿上了房顶,沿着屋檐巡视,姿态比最灵敏的夜猫还要优雅。
她又换了个哨音,三长一短。
百步之外,狗剩刚刚扔出的一把猎刀还未落地,银耳已经化作一道银黑色的闪电,疾奔而去,在猎刀坠地的瞬间用嘴叼住刀柄,又飞快地跑了回来,轻轻放在林英脚下。
而铁爪,则始终蹲守在院门口,当一个闻讯前来看热闹的陌生汉子试图靠近时,它喉咙里立刻发出沉闷的威胁声,龇着牙挡住去路,眼神凶悍,却对悄悄从屋里探出头来的林家弟妹温顺地蹭了蹭手。
这一幕,恰好被躲在墙角偷看的孙老六的孙子小石头看见了。
他被那神奇的哨音和狼的反应迷住了,回家后便悄悄用嘴模仿着那三长一短的哨音。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孙老六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将小石头扇翻在地,“谁准你学那妖女的邪法!我们孙家的子孙,不许碰那种脏东西!”
当晚,孙老六联合了屯里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连夜召开了一场猎户大会。
在会上,孙老六声泪俱下,痛陈养狼的危害,最终,在大部分猎户的附和下,老族长用拐杖重重一顿地,当众立下了规矩:“狼非犬,性难驯,不可入屯!从今日起,谁家养狼,谁就别想再进我大北山的猎场!”
这无异于要断了林英家的生路。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林英却一反常态,牵着三狼,孤身一人,站在了村口最大的那片晒谷场上。
她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最后,落在了被众人簇拥着的老族长和孙老六身上。
“放。”林英对身后的狗剩淡淡说了一个字。
狗剩打开了带来的笼子,一只早就准备好的成年野兔蹿了出来,发疯似的朝着远处的田埂狂奔而去。
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这兔子跑得飞快,转眼就奔出了数十丈,眼看就要钻进草丛。
就在这时,林英将骨哨凑到唇边,一声尖锐的短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黑风动了!
它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箭矢,四足发力,身形在半空中拉成一道惊人的直线,速度快到极致!
几乎是眨眼之间,它便追上了野兔,前爪精准地一扑,将兔子死死按在地上。
当狗剩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捡起兔子时,全场一片哗然——那野兔活蹦乱跳,只是被吓晕了过去,身上竟是毫发无伤!
这等精准的控制力,连最有经验的猎犬都做不到!
孙老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意外发生了!
他的孙子小石头,不知何时也追着兔子跑了过来,脚下一滑,竟咕噜一下滚进了晒谷场边缘的一条深沟里——那是一条成年野猪经常出没的野猪道!
“轰!”
一声暴躁的嘶吼,一头体重至少两百斤的成年野猪,獠牙上还挂着新翻的泥土,从沟壑深处的灌木丛中猛冲出来,直奔向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小石头!
“小石头!”孙老六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距离,谁也来不及救!
千钧一发之际,林英甚至没有吹响哨子,只是眼神一凛!
银耳如一道惊雷暴起,速度比刚才的黑风更快,它没有去撞野猪的身体,而是在交错的瞬间,猛地一跃,一口死死咬住了野猪的一只耳朵,借力拧转,巨大的撕扯力让野猪痛得当场转向!
与此同时,铁爪从侧面低吼着猛冲上来,做出佯攻的姿态,锋利的爪子直逼野猪脆弱的腹部。
一扯一逼,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头暴怒的野猪彻底懵了,它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攻击方式,剧痛和恐惧之下,竟怪叫一声,掉头就跑,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山林。
整个晒谷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头瞬间逼退野猪,然后又温顺地跑回林英脚边的“凶兽”。
小石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回了爷爷身边。
老族长拄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林英和她脚边的三狼,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用一种近乎敬畏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这不是畜生……这是护咱屯子的山神爷,派来的……灵犬啊……”
当晚,村民们的热议还未散去,林英却没有回家。
她独自一人,再次登上了北岭那片被风雪掩埋的断崖。
三头黑狼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三尊忠诚的黑色守将。
她站在那被毁掉的旧狼窝遗址前,望着月色下连绵起伏、危机四伏的群山,用只有自己和三狼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不是要打破规矩,我是要在这吃人的大山里,给咱们争一条活得更久的路。”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新制的骨哨。
这枚骨哨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它上面并列着两个大小不一的哨孔,一主一辅。
这是她根据前世“狼犬计划”中,为“群狼协同作战”而专门设计的指挥工具。
而就在她取出骨哨的同一时刻,在她那无人可知的神秘空间深处,寒潭底部那株沉寂已久的七叶冰莲,莲心处的光晕,忽然毫无征兆地明暗闪烁了一下,仿佛在遥遥回应着这山野之间,那一声尚未被吹响的,真正的集结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