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楚寒抬头望去,只见朱漆大门上方高悬着“万宁酒楼”的金字招牌。新店开张,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楚寒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孟念清闻言,当即斜睨她一眼:“还说有什么问题?你难道不知道这万宁酒楼已经被本小姐盘下来了吗?”
“知道啊。”楚寒坦然反问,“那又如何?”
孟念清略显无语:“知道还带我来这儿吃饭?”
楚寒却满不在乎:“这样不好吗?我请你吃饭的同时,你还能多赚一份钱。”
“本小姐缺你这点银子?”孟念清又白了她一眼,“难得出来,就不能带本小姐尝尝你平日吃的?”
“好吧。”楚寒无奈轻叹。
孟念清却娇俏地“哼”了一声,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抬脚便带着楚寒离开酒楼门前。
只是不知为何,驻足酒楼前时,楚寒忽然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可当她转头搜寻时,那视线却又消失无踪。
”怎么了?”孟念清疑惑发问。
”没什么,”楚寒收回目光,“许是我多心了。”
……
离开万宁酒楼时,孟念清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
“阿寒,”孟念清凑到楚寒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幽怨,“你先前不是答应不带萧宴这家伙的吗?”
不等楚寒回答,一旁的萧宴轻咳两声,目光扫过来:“孟小姐不妨再离远些?孤这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孟念清在暗处翻了个白眼。眼看气氛剑拔弩张,楚寒连忙打圆场:“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不是正好遇上了吗?”
这回答,与上次她和萧宴吃饭时如出一辙,就连地点都分毫不差,倒也算是个有趣的巧合。
此刻三人所在之处,正是万宁酒楼旁的那个炊饼摊。先前孟念清要楚寒带她去常吃的店,楚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谁曾想,萧宴竟与她想到了一处。等她们到时,萧宴已经坐在那里用饭了。
说来也奇,上京城的这个炊饼摊从早开到晚,仿佛要把全天下的银子都赚尽似的。
”呦,几位又来啦!老主顾啊!单另送您两碟小菜,您慢用!”不知是不是楚寒上次给银子的大方做派让店家印象深刻,才来两次,掌柜的已经将她认了个脸熟。
两碟小菜刚端上桌,孟念清已然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闷头吃着炊饼,她心里翻江倒海——早知如此,还不如和阿寒去万宁酒楼呢。她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在心里碎碎念: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另一边,本该是占了便宜的萧宴却不见半点得意。他小口咬着炊饼,听完楚寒与孟念清的对话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无能丈夫被抛弃的怨念中:
阿寒要丢下我。
阿寒要丢下我。
阿寒要丢下我。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张桌子各自碎碎念,夹在中间的楚寒莫名感到一阵尴尬,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尴尬从何而来。
这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午后。用罢午饭,楚寒起身与孟念清道别。
将人送上回府的马车时,孟念清气鼓鼓地甩下车帘,重重地“哼”了一声。楚寒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刚送走一个,萧宴又凑了过来。他拽着楚寒的衣袖,满脸委屈,眼神哀怨得能滴出水来。楚寒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个……太子殿下,要不咱们回去再说?”楚寒试探着提议。
“好。”萧宴木然应声,仿若幽灵一般,面如死灰地飘走了,徒留楚寒站在原地干笑。
就在这当口,一直沉默的聋子突然开口:“寒姐,你明明早就明白孟小姐的心思,为何还要装糊涂?”
楚寒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确实,她太了解孟念清了。从踏进孟府那一刻起,念清会作何反应,她心里早已有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装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念清她啊……”楚寒嘴角噙着浅笑,开口道:“骨子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能哄的时候,还是多哄哄吧。”
聋子在一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待他再抬眼时,楚寒的身影已然远去。不多时,他也转身离开。
上京城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万宁酒楼重新开张的喜庆为这繁华更添几分颜色。只是不知,他们这群人的前路,又将通向何方。
……
“啊!”
清晨,楚寒从噩梦中惊醒。
杏眼圆睁,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临近黑市之行,这个诡异的梦境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梦境支离破碎却又异常清晰。
前半段重现了前世死亡的场景——胸前汩汩涌出的鲜血,刺骨的寒意与剧痛将她彻底吞噬。
中段画面陡然跳转到万宁酒楼那夜。金缕玉衣的女尸突然睁开右眼,冻成冰雕的二世祖们接连爆裂。她本能地抬手格挡,却在死寂中与众人一同化为碎片。
最后的梦境彻底扭曲。无数怪物肆虐上京,天地倒悬,生灵涂炭。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闪回:太子、皇后、殷大师、瞎子、聋子、哑巴、瘸子和拐子,父亲、母亲、孟念清......最后竟出现的身影竟然是……孟子贤?
“怎么会……”楚寒怔住了,顿感荒谬。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青年,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对于自己的梦境,楚寒不敢轻忽。
作为术士,她深知这绝非寻常梦境。在玄学之中,术士的梦境往往是潜意识的警示。可这次,究竟在预示什么?揉着太阳穴,楚寒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
“小姐,醒了吗?”
门外丫鬟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黑市之行,就要开始了。
“醒了,准备洗漱吧。”楚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纷乱的思绪暂且压下。
梦境之谜一时无解,眼下当务之急是前往黑市追查古董与妖物的线索。简单梳洗后,她登上了掩人耳目的马车,却不想还要先应付车里的不速之客。
“阿寒,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不拖后腿。”萧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楚寒硬起心肠道:“太子殿下,此行凶险万分。若您有个闪失,臣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还请殿下留在上京。”
她语气坚决,萧宴却愈发委屈,连带着眼尾都泛起薄红,“可是母后都是同意了的。”
闻言,楚寒无奈叹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是的,母后同意了,是我不同意。”
最终还是狠心将人“请”下了马车,萧宴的目光从希冀到没落,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车帘落下的瞬间,楚寒绷直了背脊,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那道落寞的身影。车轮辘辘转动,载着她驶向未知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