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的柳岸总围着散步的人,超然楼的轮廓在暮色里泛着暖黄的光。朱丽丽踩着落叶往前跑时,听见身后关栀的喘息声。
两人刚跑完一圈,额角的汗珠滴在衣领上,晕出浅褐色的圆斑。
“你看这楼。”朱丽丽朝超然楼抬了抬下巴,晚风掀起她的运动服下摆,“去年还在修,今年就亮灯了。”她望着湖面掠过的夜鹭,突然笑了,“世事真像梦,说不定哪天咱们也成了别人嘴里的往事。”
关栀弯腰系鞋带时,看见自己住的小区就在湖对岸。居民楼的窗户亮着零星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这段时间跟着朱丽丽跑步,成了她最解压的时刻。监护仪的警报声、护士长的叮嘱、评审前的紧张,好像都能被晚风卷着抛进湖里。
“朱老师,我明天还来。”她直起身时,看见朱丽丽鬓角的白发在路灯下泛着银光,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大家总说“和善良的人同行,日子会发光”。
重症监护室的晨会结束后,范静突然把廖鑫和舒果果叫到护士站。她从抽屉里翻出本护理评估单,红笔在“病情变化”一栏圈了又圈:“这里要写清楚瞳孔对光反射,还有皮肤温度。别以为监护仪响了才是有事。”
舒果果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偷瞄了眼莫文言,看见带教老师眼里的惊讶。
谁都知道范静以前总把新人当透明人,昨天还在抱怨“现在的年轻人连输液都学不会”。
“这个血压波动要标红。”范静的笔尖在纸上敲了敲,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次8床就是没注意这个,差点出大事。”她没说的是,护理部昨天发了带教老师选拔通知,仲云主任路过时特意看了眼她的排班表。
廖鑫把重点记在笔记本上时,听见樊玲在治疗室跟人说话。“范静现在可不一样了。”那声音裹着消毒水味飘过来,“齐大哥给买了水貂绒,说不定哪天就辞职当少奶奶了。”
范静捏着评估单的手指紧了紧。她上周确实跟齐大哥去领了证,红本本揣在大衣内袋里,边角都被体温焐软了。那男人总说“你别上班了”,可她知道,自己要是真成了靠人养的齐太太,才会被科室的人戳脊梁骨。
“这单你们再练练。”她把评估单推给新人,转身时撞见樊玲。对方手里的治疗盘晃了晃,酒精棉球滚出来两个:“哟,范老师在教新人啊?真是辛苦。”
“总比闲着说闲话强。”范静弯腰捡棉球时,看见樊玲眼里的嫉妒。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当年阮荆棘被夸文笔好时,范静自己眼里大概也是这样。她突然不想计较了,直起身时把棉球扔进垃圾桶,“有空酸别人,不如多背背评审知识点。”
樊玲的脸腾地红了。舒果果拽了拽廖鑫的袖子,两人悄悄退回治疗室。监护仪的滴答声里,突然传来范静的声音:“8床该测血糖了,你们谁去?我教你们怎么调血糖仪。”
那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尖锐,像被湖水泡软的鹅卵石。廖鑫握着记录本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关栀说的:“人啊,说不定哪天就想通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范静的白大褂上,照得那枚“护师”胸牌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