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儿跟你商量。”仲云主任指尖在办公桌边缘敲得飞快,拨通朱丽丽电话时,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急。手机推送的新闻标题还亮着,肖医生的名字像根刺,扎得人眼疼。这都上头条了,哪能坐视不管?
“好的,这就到。”朱丽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静得像刚滤过的白开水。她挂了电话就往护理部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行政楼的走廊,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能让仲云这么急的,除了手术部那摊子事,还能有什么?她上辈子怕是仲云肚子里的蛔虫,对方心里转什么念头,她总能摸透半分。
看来,事情越来越有看头了。
朱丽丽风风火火地赶到护理部,推门时带起的风掀动了仲云桌上的文件。她没直奔办公桌,反倒先走向饮水机。熟练地提起空水壶接满水,指尖在饮水机开关上轻轻一按,“嗡”的一声轻响,加热指示灯亮了起来。等待水开的间隙,她从靠墙的玻璃柜里取出个青瓷茶杯,杯身上的兰草纹被摩挲得发亮。先用清水冲了三遍,又拿消毒毛巾细细擦过杯口,才把杯子稳稳放在仲云面前。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仲云看着她的侧影,突然觉得眼熟。好像很多年前,自己刚当护士长时,也总有人这样给她沏茶,只是记不清是谁了。他盯着朱丽丽捏着杯柄的手指,陷入短暂的恍惚。
没等他想明白,朱丽丽已经把沸水倒进茶杯,又从锡罐里捏出一撮碧螺春。茶叶遇水便舒展,嫩芽在杯中浮浮沉沉,清冽的茶香漫开来,冲淡了办公室里的焦灼气。
仲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定在那杯茶上。嫩绿的叶片在水中翻滚,像一群刚破茧的蝴蝶,翅膀上还沾着晨露。他忽然想起刚入职那年,老护士长也是这样沏茶给她喝,说“再急的事,等茶泡开了再想”。
“别盯着茶叶发呆了。”朱丽丽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你这急吼吼的样子,除了杨爱玲的事,还能有别的?”
仲云抬眼时,正撞见她眼里的狡黠。朱丽丽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模样,倒像揣着什么锦囊妙计。
“当然想知道。”仲云端起茶杯暖手,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不过我相信你会主动说的。”
“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朱丽丽在对面椅子上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温水,“肯定是因为杨爱玲。杨世昌的亲侄女嘛。随她去吧,咱们就当看戏,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她说话时指尖在杯沿画圈,语气平稳得像在说天气,这份定力让仲云暗暗佩服。
“咱们要是不管,她岂不是要被冤枉死?”仲云皱起眉,茶水在杯里晃出涟漪,“现在记者就盯着‘名医绯闻’写,她一个小姑娘家,怀着孕被卷进去,往后怎么抬头?”
朱丽丽挑眉时,耳坠上的银链晃了晃:“冤枉?她自己拿着孕检单在护士站炫耀时,可没觉得丢人。再说了,肖医生那边早把舆论往‘董医生插足’上引,她现在跳出来说孩子是肖医生的。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仲云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朱丽丽说得对,可眼睁睁看着她被记者围堵,总觉得不忍。茶香在鼻尖萦绕,他突然想起老护士长的话:“有些事,插手了才是添乱。”
朱丽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笑起来:“你呀,就是心太软。别忘了咱们是护理部,管好护士的业务就行,别人的家务事,少沾。”她端起水杯喝了口,目光落在窗外。行政楼的脚手架还没拆,像给这场风波搭了个戏台,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