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生被她逗笑了,嘴角弯了弯。
“刚把西边的钢筋扎完,你来得巧。”
“巧什么,我特意算着时间来的。”
祝铮往里面走,高跟鞋踩在泥地上,跟鞋跟陷进去半寸,她却毫不在意。
“李队长说年前能起框架?”
“嗯,差不多。”陈砚生跟在她身边,“年后砌墙、抹灰、装水电,估计三月能弄完,四月就能进设备了。”
祝铮点点头,走到钢筋笼子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钢筋。
“这钢筋看着挺结实。”
“都是按最高标准来的。”陈砚生说,“我跟钢材厂的人特意交代过,要最好的货。”
祝铮侧过头看他,他脸上沾着点灰,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了,贴在脑门上,看着有点狼狈,眼神却格外认真。
她心里一动,从包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
“擦擦吧,跟小花猫似的。”
陈砚生愣了下,接过手帕,指尖碰到她的手,像被烫了似的赶紧缩回来,红着脸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谢、谢谢。”
祝铮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想笑,又怕他不好意思,赶紧转过头,指着远处问。
“那边是原料仓库吗?”
“对。打算弄成恒温的,怕精油和玻尿酸变质。”
陈砚生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声音还有点结巴。
“已经跟保温材料厂订了货,下礼拜就能送来。”
“想得挺周到。”祝铮点点头,“生产线的图纸安德森发过来了吧?跟仓库的尺寸对得上吗?”
“对得上,我昨天刚核对完。”陈砚生说,“他还说要派个技术员过来,指导设备安装,估计过完年就能到。”
两人边走边说,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祝铮说起美容院的生意,陈砚生讲着工地上的趣事,偶尔有工人推着小车经过,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气氛松快得很。
走到工地中间,祝铮停下脚步,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你看,以后这里就是灌装车间,那边是包装线。”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憧憬,“第一批产品出来,我要亲自贴标签。”
陈砚生看着她,觉得她眼里的光比太阳还亮。
他忽然觉得,自己天天泡在工地,晒得黝黑,累得腰酸背痛,都是值得的。
“到时候我帮你。”
他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祝铮笑了:“好啊,一言为定。”
中午,祝铮在附近的国营饭店订了菜,让王师傅送过来,跟工人们一起在工地的临时工棚里吃。
红烧肉、炒青菜、番茄鸡蛋汤,还有一大盆白米饭。
工人们围坐在木板搭的桌子旁,吃得热火朝天,筷子碰撞的声音、说笑的声音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吃完饭,祝铮要回美容院,临走前从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陈砚生。
“这是给工人们的过年红包,每人五十,提前给他们,让大家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陈砚生接过信封:“我替他们谢谢您。”
“谢什么,他们也辛苦。”祝铮说,“对了,工地年前啥时候停工?你也早点回家准备准备。”
“我打算二十八大伙儿再走,把场地收拾干净,加层塑料布盖上,省得下雨下雪的把地基泡坏了。”陈砚生说,“我家就在附近,不用咋准备。”
祝铮没什么异议,和他又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看着祝铮的车走远了,陈砚生才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钱。
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工人数乘以五十。
他把钱揣进怀里,心里盘算着下午就给大家发下去,让他们早点高兴。
下午,陈砚生把红包发了,工人们果然高兴得不行,干活更有劲了。
他自己则拿着图纸,在工地里又转了一圈,把该注意的地方都记在小本子上,才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路过一家供销社,他停下车,进去买了两盒雪花膏,是上海牌的,红色的铁盒子,上面印着个梳辫子的姑娘。
随后又买了两斤水果糖,用纸袋包着,放进车筐里。
这是给祝铮的,快过年了,总得送点啥。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有点发烫,赶紧骑上车,脚下蹬得飞快,像是身后有谁在追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工地进展顺利。
墙体的钢筋越扎越高,像一座座慢慢长高的小山。
陈砚生每天来得更早,走得更晚,有时候中午就在工地啃个馒头,喝口热水,接着干活。
祝铮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有时候带点吃的,有时候只是站在旁边看一会儿,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但只要她来了,陈砚生就觉得浑身是劲,连李队长都说他像打了鸡血。
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主体框架终于立起来了。
虽然还只是光秃秃的钢筋骨架,但已经能看出工厂的模样了。
那天下午,祝铮特意过来了。
她站在框架前,仰着头看,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眯着眼睛,嘴角一直笑着。
“真快啊。”她说,“感觉昨天才打地基呢。”
“不快了,赶工期呢。”
陈砚生说,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掩不住兴奋。
祝铮转过头:“对了,明天就停工吧,让大家早点回家过年。场地我看过了,挺干净的,盖层塑料布就行。”
陈砚生愣了下:“可是……”
“别可是了。”祝铮打断他,“一年就过一次春节,让大家回去好好歇歇,陪陪家人。年后回来,咱们再大干一场。”
陈砚生看着她,心中满是对她的敬佩。
不仅长相好,出身好,连能力和同情心都比其他老板更强。
他点了点头:“好。”
祝铮拍了拍陈砚生的胳膊:“走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陈砚生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小声说:“好。”
两人并肩往工地外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像是永远不会分开似的。
路边的鞭炮声偶尔响起,带着点过年的味道,空气里都是松快和期待。
陈砚生偷偷看了祝铮一眼,她正抬头看着天上的晚霞,嘴角带着笑。
他赶紧移开目光,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热闹得很。
他知道,这个年,一定会过得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