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麻烦让一让,你挡着我了。”
阿棠听到人声的瞬间下意识往旁边侧身,“抱歉。”
话音刚落,青年从她身侧走过,头也不回的进了金银楼,旁边的顾绥侧首看她,有些疑惑她的动作,“怎么,你在和谁说话?”
他视线掠过她身侧空荡荡的位置。
阿棠闻言心中一惊,抬头寻着那道人影,就看到他在人群中穿行,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让一让’之类的话,但没有人理他,他也似全然察觉不到异样般。
自顾自走着。
然后……毫无阻碍的从那些人身体里穿过,一阵轻微的涟漪过后,青年身形瞬间凝实,面不改色,继续朝前走。
糟了!
怪她最近疲累,精神有些松懈,忽略了周围还有这些‘不速之客’的存在,有些鬼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便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的思维里没有‘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没人搭理我’一类的概念。
阿棠幼年时碰到过几次。
他们最容易与正常人混淆,但也最无害,既不会像喜姑为了完成夙愿对她穷追不舍,也不会像鬼童那样不分时间地点的现身吓人,而是沿着曾经的生活轨迹不停重复。
直到消散那日。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怎么跟顾绥解释她‘无中生有’的事,阿棠看了眼周围挤挤挨挨的人群,尴尬道:“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踩到别人了。”
顾绥凝视着她,眸光微动,须臾,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阿棠看他没有接话,悄然松了口气,丹阳城人口众多,城池又大,越是这种繁荣富庶之地,藏污纳垢就越多,她在外行走,遇到的鬼魂的概率和状况也会随之增加,变得更加复杂。
要更加谨慎些才是。
如今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她向顾绥那颀长冷峭的身影,要是现在她上前以切脉的理由要碰他……嗯,会很奇怪。
阿棠立马将这个念头抛于脑后。
珍珠喵呜一声,从陆梧肩膀上跳了下去,窜入人群中,很快没了踪迹。陆梧急忙要去追,阿棠拦下了他,“让它去吧,它会自己找回来的。”
“真的?”
“嗯。”
陆梧看她语气笃定,只好暂时放下心。
跟着他们进了一楼的大堂。
堂内人声鼎沸,姑娘们水袖盈香,衣袂如云雾翻涌,翩然来去,银铃般的笑声和铜秤算珠造成的声响撞在一起,独有一番热闹。
“好重的脂粉味。”
陆梧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尖,一边抱怨,一边停下来,靠近柜台,望着红色的绒布上或平放或竖插的各类首饰,皱眉道:“这些簪环太俗气了,好东西怕是要往上面去。”
“你说呢?”
“公子?”
没等到回应,陆梧一回头,就见顾绥和阿棠几人已经到了楼梯口,他看到这幕,急忙跟上去,“你们要走怎么也不叫我!”
“看你逛得起劲儿,怕打扰到你。”
枕溪冷淡的回道。
陆梧朝他翻了个白眼,“我那是观察,观察你懂不懂……”
“贵客且慢。”
几人被拦在了楼梯口,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冲他们拱手,“看起来几位是第一次来宁祥记,大概还不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
“愿闻其详。”
顾绥颔首止步,静静的任由对方打量。
管事视线在四人身上转了圈,掠过阿棠时,眼中一抹惊艳之色转瞬即逝,拢袖正色:“咱们铺子一楼的物件可供所有客人挑选,钱货两讫便能带走,但要上二楼,甚至是三楼,贵客就必须拿出通行的资格才行。”
“比如?”
“五百两银票。”
管事看他们谈吐不凡,尤其是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男子,他身上穿的料子虽看不出来头,也没有多余的配饰,但观那一身的气度定然出身大家。
像他这种公子哥儿大多眼高于顶,看不上俗物。
所以管事直接报了顶楼的价。
“贵客放心,这只是入场条件,银票我们验看后会当场归还,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不同的客人提供更适配的服务而已。”
顾绥没有多说,径直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他。
管事拿在手中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竟然全是千两面额。
而且是大乾最大的票号宝兴开具的银票……财神爷啊这是!
出于谨慎,管事仔细查验了银票,确认无误后,看着顾绥的眼睛都在发光……
“让张管事过来盯着。”
他扭头对身后的护卫吩咐了句,然后对着顾绥几人笑道:“贵客您请!”
说着转身亲自带路。
阿棠看着顾绥气定神闲的将那一摞银票揣回袖子,缓步上楼,忍不住嘀咕了句真是财大气粗。
她这些年行医也攒了不少银子。
除开师父留给她的,她自己大概存了一千七八百两的样子,寻常大夫的确达不到这种收入,但他们济世堂除了当地百姓,更多是做江湖人的生意。
别看那些三教九流说起来社会地位不高。
实际上财力惊人。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
只是没有几个人会像顾绥一样,随手掏出上万两的银票,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们绣衣卫俸禄很高吗?”
阿棠落后两步,与枕溪和陆梧低声问道。
“还行吧,一年一百二十两左右,这是枕溪擢升之后的年俸。如果是没有官职的绣衣卫,差不多也就十几两。”
陆梧毫不客气的把枕溪老底儿抖出来,枕溪无语,擢升两月,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盘算这些,这厮倒是算的清楚。
“你盯着我俸禄做什么?”
“你管我。”
两人又开始拌嘴,阿棠看向顾绥消失的方向,不禁啧舌,就算他职位比枕溪要高,光靠俸禄想随手拿出几千两还是费劲。
不过她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想法。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转了圈,很快被抛到一旁。
正在二楼挑选首饰的客人听到脚步声,有些好奇来人是谁,不约而同的举目看来,但见金银楼大管事亲自带路,几人没有停顿,直接上了三楼,还都是些新面孔,不禁对他们的来历有了许多猜测。
“上次被大管事亲自领上去的还是知府大人的家眷,这几人好大的脸面。”
“最近丹阳城有来什么大人物吗?”
“没听说啊。”
“不过我有个小道消息……就是不知道真假。”
“什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