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挑了挑眉，想了想，道：“那便让他过来吧。”
楚婉却是抱着自己的兔子灯，站立在一旁，显然是还没意识到什么。
晚间风凉，卫珏似乎也感受到了丝丝寒意，又看楚婉瑟缩了一下，那小脸被风吹得有些许泛红，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还特意裹得紧紧的，似乎生怕她被风吹坏了。
“五妹妹要是觉得冷，咱们就进去坐吧。”
楚婉点了点头，转身往画舫内走了没几步，忽而身后响起一道声音道：“谢府三郎，见过大皇子，五公主。”
听到这熟悉的声线，楚婉脚步一顿，面上闪过片刻的惊慌，就连头都不敢回。
她身子僵硬了许久，只觉得背如芒刺，身后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盯穿了去。
楚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直接无视掉身后之人，径直走入画舫内，却听得他继续道：
“在下的画舫在拐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大皇子的船身，派人去检查的时候，发现船尾撞破了一小块，修理起来难免费劲，恐留下安全隐患，作为赔罪，在下斗胆邀请大皇子跟五公主上在下的画舫。”
谢安虽然是对着卫珏说话，可眼角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楚婉的身上。
尤其是看到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披风，谢安的眸光越发黑沉。
卫珏听了这番话，目光瞥向一旁报信的侍卫，却见那侍卫也有些尴尬道：“禀大皇子，咱们的船尾，确实有些擦损。”
卫珏：“……。”谁找的船，质量这么差。
回去定要训斥一番。
楚婉这时倒是转过了身，船就那么大，况且还有卫珏在一旁，楚婉自然很难避开谢安。
她心里十分尴尬，但脸上却又不显，对上谢安的目光时，虽然心下有些发虚，但是到底她觉得自己没做错，索性也没回避，只是神色显得十分冷淡。
却见她挽了卫珏的胳膊，带着撒娇的意味道：“皇兄，既然船坏了，正好我有些困乏了，想回宫去。”
她可不想上谢安的画舫。
他这个人，满肚子坏心眼，她这时候又没有守约，放了他的鸽子，他心底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她，要是真上了他的船，也许就只能任他欺负了去。
卫珏摸了摸她的头，满脸宠溺道：“好，在宫外待久了，恐怕父皇也担心。”
谢安狭眸微眯，眉头拧成一团。
在此刻，他确确实实是个外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五公主跟旁人撒娇。
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五公主的刻意回避。
他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不成？
为何她如今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反而神色间满是疏离，看起来倒像是形同陌路。
这让谢安十分憋屈郁闷。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见她，他每天几乎是数着日子，就为了等这天跟她见面，如今她就在眼前，抱不得亲不得也就算了，还偏偏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
这令他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自然不能白白让小姑娘跑了。
幸亏他还有后招。
“既这样，那在下也不好强求，大皇子画舫的损失，在下会全额赔付的。”
谢安看着态度恭谨，鞠了一躬，转身便开始离去，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
卫珏没太在乎他，不过这个人撞了他的画舫，扰了他跟妹妹赏灯游湖的兴致，他心底还是颇为记恨的。
刚刚他说他是谢府三郎，想必应该是永安侯府的那个养子。
既如此，日后必然得报复回来才是。
看这小子身板挺壮实的，拐到军营里当个苦力也未尝不可。
卫珏这般想着，越发觉得应该这样。
楚婉见谢安如此利落的转身走了人，一时之间心里竟有些失落和气恼。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咬了咬唇，目光紧紧盯着谢安的背影，恨不得跑上前去锤爆他的狗头。
卫珏吩咐人将画舫驶到岸边，然后带着楚婉进了画舫内。
里面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卫珏又给楚婉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手。
这边画舫刚靠岸，二人也才上岸，便见得不远处急冲冲地跑过来个人，凑到卫珏的耳边说了什么，卫珏的脸色有些惊诧，转而有些气愤，瞬间怒斥出声，“军营里的规矩都当了摆设不成！居然敢去花楼，还惹出那种事！”
突然来了件烂摊子，卫珏只觉有些头疼。
他就想好好跟自家妹妹过个中秋，怎么就这么难？
感觉一堆破事都挤在了一起，故意不让他好过还是怎么？
“五妹，我派人先送你回去，皇兄我先去处理一些琐事。”
楚婉知他不容易，管理着那么大一个军营，还得抽出空来陪她，心下有些许心疼，十分乖巧地应声道：“皇兄且去忙吧，不用管我。”
卫珏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回去的路上可别到处乱跑，我会多派些人护着你的。”
现在外面什么人都有，浑水摸鱼的人贩子肯定也多，像他家妹妹这般精致貌美的小姑娘，实在是容易被盯上，不多看紧些可不行。
楚婉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分寸的。”
淮水岸边即使过了这么久，依旧是人潮涌动。
楚婉身着富贵，美色惊人，周围又那么多侍从，引得路人纷纷侧头。
她且自顾走着，殊不知，身边的人流中早就混了其他人在里面。
不知不觉间，原本紧跟在楚婉身旁的侍卫就被人群隔开了来，三五一群，有几个掉队的其他侍卫也没在意，但是越走人越少，渐渐地，最后就只剩下楚婉一个人了。
楚婉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身后一声，“五公主。”
这声音仿若流水击石，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却在哄闹喧嚣的嘈杂声中格外醒目。
她转过身去。
灯火阑珊处，身材颀长的少年负手而立于人海中，他仿若天上的繁星，又若海中的明珠，叫人眼里只看得见他，再瞧不见旁人。
偏偏他还嘴角带笑，倒像是光幕里盛开的玉兰，可惜多了些邪气。
看清来人，楚婉愣了会儿神，这才有些慌张地朝旁边张望一番，想要找人护着自己，结果刚刚还随行的那一帮侍卫悉数没了人影。
少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分明闻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