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都督夫人金氏就端坐在曹璐身旁不远处,见罗氏如此,心下也是暗惊。
她还以为自从上次相亲告吹后,叶家跟他曹家的亲事便再无可能了,没成想这是还没死心?
也就是说,她家璐儿跟叶家二公子的亲事还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想,金氏的眸中蹭地升起了亮光。
叶家二公子不仅年少有为,而且人就在沪城,这叶家的府邸跟都督府离了不过两个巷子的距离,日后璐儿就算成了婚也能经常见上面,可比去京城要好多了。
不知不觉间,赵岚就已经被比了下去,瞬间就被都督夫人抛之脑后了。
曹璐此时只得客套性地应了一声,“喝了药后已经大好了,多谢罗夫人关心。”
那边金氏却是连忙开口道:“今儿二公子没来?”
曹璐眉间突了突。
她娘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啊……
罗氏笑道:“当然来了,这孩子一直在那边坐着,没好意思过来。”
说话间,罗氏便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很快,一个身穿玄衣,身材颀长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外罩了件大麾,显得整个人气度从容优雅。
叶良辰没去看曹璐,只是对着金氏行了晚辈礼,道:“见过伯母。”
曹璐原本在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些惊诧,在听到他说话时更是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不是哑巴?”
罗氏一听,似乎对曹璐的话有些不悦,但又没好表露出来,“我们家辰儿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是说话还是正常的,璐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实也不是说曹璐误会,是叶良辰自己的问题。
他对别人能正常说话,可是一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跟前,就有些含蓄,说话也不顺畅起来。
曹璐此刻只觉得喉咙哽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刚刚一时嘴快,说别人哑巴,倒是有了些冒犯人的意味。
“这丫头向来心直口快,罗夫人不要介意才是,我瞧着二公子是极好的,看着也十分亲近。”金氏连忙岔开话题道。
这边楚婉无意间注意到曹璐那边的景象,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都督夫人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怎么还有个男的在一旁,该不会是在相亲吧?”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赵岚听的。
赵岚闻言,还真的朝那边望了过去。
曹璐坐在都督夫人身旁,此时看着倒是十分端庄沉稳,还装模作样地翘着兰花指捏着团扇,竟真有女儿家的仪态。
而就在她旁边的桌旁,一个贵妇人带着个俊秀青年,也是坐姿端方。
双方还在搭话。
转而突然间,曹璐跟那青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由侍女跟着退了场,也不知道是要去干嘛。
赵岚目光追随了不过片刻,便挪开了去,似乎并不愿意多看。
“哎呀,这是要开始互通心意了啊,我瞧着那男的不错啊。”楚婉啧啧喟叹了两声,显然是看好戏的模样。
赵岚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不都是小白脸,有啥好的。
楚婉正觉得看戏看腻了,眼珠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将阿诺放到身旁的卫麟怀里,下一刻就站了起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扯了赵岚就往外面推,小声道:
“咱们偷偷溜过去瞧瞧。”
赵岚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楚婉推着走了。
阿诺还没来及反应就被投放到了卫麟怀里。
卫麟望着怀里多出来的小娃娃。
被抛弃的二人,此时大眼瞪小眼,愣是啥声儿都没发出。
都督府的花园此刻还有雪景未化,景致宜人。
走在花道上的一男一女,谁也不出声,各自走着自己的路。
曹璐偶尔会侧头偷瞄叶良辰。
这人在阳光下,但是比在雅间里坐着时多了份清朗。
他的容色,好似比及格分,又要微微上调些。
“不知曹小姐,可还记得青山院?”
叶良辰率先开了口,仿若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从刚刚开始便一直酝酿着情绪,又怕自己在她面前又结结巴巴起来,索性也不敢看曹璐,只平视着前方,看着倒有些不可方物。
青年的音色浑厚低哑,许是因为不再结巴,竟让人觉得有些好听。
曹璐突然听到青山院这三个字,只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转而突然想起来,她四年前,曾女扮男装去青山院蹭过学。
也是她老爹逼得紧,不然她才不可能去读什么劳什子书呢。
“听过的,青山院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书院,咱们沪城人都知道的。”
曹璐没太好意思说记得,也没敢承认自己在青山院读过书,因为身为一个女孩子跑到男学院去读书,着实不成体统。
叶良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又继续道:“以前在青山院,在下有个同窗至今记得,他上课爱打瞌睡,还喜欢拉着旁人讲话,经常被夫子罚站,被罚得多了,他对夫子生了怨怼,就在夫子的书里偷偷夹春宫图,还在夫子的戒尺上画乌龟,被发现后,表面装作认错的样子给夫子倒茶,却偷偷地在茶里放泻药……”
叶良辰越说到后面,唇角弧度越深。
而曹璐却是直接黑了脸。
他口中的同窗,很有可能,就是她。
叶良辰这么一说,她才记起来,自己好像还真的跟他同过窗。
只是当时班级人多,她并不记得有什么人,而且她不过读了一两个月而已,气的好几个先生告病假,学院实在不敢再收她,所以早早就被送回了家。
曹璐被叶良辰揭了老底,一时红了脸,小声嘀咕道:“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吧……”
叶良辰淡淡点了头,眸中似乎升起了暗淡的光芒,“确实,他表面顽皮,心地却很好,在我被人打伤时,还给我送过药。”
说话间,他突然停了脚步,侧过身,垂首盯着身旁的曹璐,眸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看向曹璐的眼神,充满了专注和温柔,暖阳透过枝桠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清澈干净。
这样的目光,看的曹璐不仅十分害羞,更是有些虚心。
一提到送药,她好像又有些记忆了。
那是学院初春考试,她知道班里有个小古板成绩好,便起了作弊的心思,想着考试的时候让人给她抄抄,结果这人丝毫不给情面,直接拒绝了她,还说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让她多读书,少玩闹,放下心来学习肯定能过考试。
曹璐当时觉得这人在讽刺自己学习差,所以就找人打了他一顿,自己则躲在暗处看。
只是事后想起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就偷偷送了药给他。
没想到这人记了这么久……
曹璐摸了摸鼻子,只觉得心虚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