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殿——
卫麟刚从太学回来，就被柳妃派人请了过去。
望着上首坐着的妆容明艳的女人，卫麟面上一片冷然。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突然找他是为何意，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
柳妃自然察觉到卫麟神色间的警惕，忍不住心寒一阵。
要不是她膝下无子，她才不想养个白眼狼在身边。
如今大皇子得圣上器重，已经将他当做皇储人选培养，她若是再不加把力，日后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虽然心下不喜，柳妃面上还是挂着笑，十分亲昵地走到卫麟身旁，“近三月未见，小七个子倒是窜高了不少。”
如今已是十三岁的少年，又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一天一个样，以前看着还略显稚嫩，这会儿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卫麟对她的态度并无动容，自从五皇姐不喜他与柳妃来往后，他对柳妃自然而然就带了股敌意。
“柳妃娘娘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柳妃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心下暗自冷哼一声。
这七皇子实在是不识抬举。
转而挥袖转身，坐在了离她最近的椅子上，道：
“难道七皇子，就不想知道你那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柳妃嘴角噙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卫麟。
此话一出，刚刚还神色淡然的卫麟，身形猛地一怔。
他的母亲……
他从出生就未见过生母。
这个令人陌生的称呼，几乎很少会有人在他面前提及。
他只知道，她是难产而死。
卫麟眸光微微闪烁，将目光对上柳妃。
“你这话是何意？”
这个女人既然这样说，那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但是他也知道，这也许是柳妃为了引诱他的一个诡计而已。
柳妃此时浅笑嫣然，十分从容地给自己添了杯茶，并不去看卫麟，只是淡声道：“王美人是在生产后第三天突然暴病身亡的，并不是因为什么难产，不过她位分不高，又不得圣上宠爱，所以就算死了也没人在乎，当时先皇后以她难产而亡为由头草草了事，所以宫里才有了如今的说法。”
卫麟闻言，呆呆地伫立在一旁，眸中晦暗不明。单单凭柳妃的这一面之词，他是万万不愿意相信的。
可是柳妃在这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许多深宫中不知道的秘闻，她应该确实比旁人知晓得多。
不给卫麟过多缓神的机会，柳妃继续道：“你应该知道，王美人原先只是个婢女，她是趁着陛下醉酒爬了床，才有了你，可是你却不知道，她是谁的婢女。”
说到此处，柳妃眼角的笑意越深，抬眸望向卫麟。
卫麟此时脑袋已经有些昏昏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打鼓。
柳妃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道：“王美人，原本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先皇后当时与陛下因为一些事生了嫌隙，二人好长一段时间互不搭理，最后还是皇后率先败下阵来，亲手做了陛下最爱的蜜枣酥让婢女送过去，结果那婢女到了圣上寝宫，瞧见陛下醉醺醺地躺在床榻上，竟一时起了心思……”
“够了，你别说了！”
卫麟语气愠怒地制止她继续讲下去。
他如何会没听懂柳妃这话中的意思。
柳妃这时候突然告知他这些话，无非就是想挑拨他跟五皇姐之间的关系。
他是万万不可能会信的。
柳妃见他这样，心下哂笑，面上却不显露，只是站起身，气定神闲地走到卫麟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佯装叹气道：
“小七啊，你要知道，本宫如今是你的母妃，自然是事事为你着想的，我知道你亲近五公主，对此也并没有要破坏你们姐弟关系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本宫也不忍你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才说了出来。”
卫麟用几近嘲讽地声调道：“有些事情，对我来说，就算知道了，也并无什么意义。”
说话间，他甩了甩袖袍，愤然转身离去，看也未看柳妃一眼。
柳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但并不生气，反而眸中掠过得逞的笑意。
她刚刚讲那番话，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要让卫麟信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情，尤其是事关自己最亲近之人，就算打心眼里不愿相信，但总归会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这次倒是想要看看，七皇子是否，还会将五公主当做最亲近的姐姐。
……
卫麟从浮华殿出来后，面色已经有些许苍白。
他深吸了几口气，极力不去想刚刚柳妃那些话语。
紧接着，他抬脚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五皇姐。
总要看着她，才能安心。
只是他走到半道上，却是正好瞧见谢安走来，身旁还跟着赵岚。
赵岚此时畏畏缩缩，看见卫麟的那一刻，仿若看见了世间最暖的小太阳。
分明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连忙屁颠屁颠地从谢安身旁跑了过去，躲在了卫麟身后，然后压低声音道：“七皇子救命。”
他可不想真的被男主揍啊！
谢安先是对着卫麟行了一礼，抬眸的时候朝赵岚瞥了一眼。
那目光阴冷，吓得赵岚下意识抖了个激灵。
他连忙望天，望地，望卫麟，就是不敢去看谢安。
卫麟虽然听说谢安被封了个羽林卫总旗官的职位但却是没想到这才当值不过半天，他就偷偷溜到了五皇姐的太辰殿。
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
“谢三公子就是这般当值的？”
谢安挑了挑眉，瞧见卫麟神色间的针对之意，连忙恭敬地回道：“保护五公主，在卑职职责之内。”
这话就是在说自己来这太辰殿是在办公事了。
卫麟只觉一阵无语，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缓了片刻，他动了动唇，正待说什么。
却见谢安不知有意无意，撂了撂袍子，不经意间，就将一双脚露了出来。
那脚上的靴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卫麟先是眯眼瞧了瞧，第一反应是，好丑的鞋。
他勾了唇，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谢三公子这是没鞋子穿了？这么丑的鞋都敢穿出来，也不怕丢人？”
谢安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不以为意道：“倒也不是没鞋穿，只是五公主亲手制的鞋，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在上面，卑职怎么忍心拂了公主的意。”
他语气间，满是炫耀之意。
那嘴角挂着的微笑，分明透着赤裸裸的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