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又在装死了！”
那为首的乞丐见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忍不住又狠狠踹了一脚。
“不过今天也真是奇怪，要是按照往常，咱们踢两脚，这小子早就跳起来跟咱们干了，这会儿却跟只死猪一样，该不会是冻死了吧？”
“是不是昨天咱们用石头砸了他的头，把他给砸死了？我记得他当时头上破了好大的洞，流了好多血啊……”有乞丐神色有些慌张道。
“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慌的，一条流浪狗而已，走到哪里都要死，就算咱们昨天没有用石头砸他，他也挨不过这个冬天，咱们也算是给他超生了。”那为首的乞丐说着还“呸”了一声。
不过，转而他又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闪，突然道：“我记得这小子身上有块玉佩来着，虽说不知是真的假的，反正这会儿他也死了，咱们何不搜了去典当，保不准还能值顿饭钱呢。”
他话刚说完，便伸了手，要去小男孩身上摸索一番。
最后那乞丐果真摸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他正待将东西抽出来，却是惊动了地上的人一般。
下一刻，刚刚还躺在一动不动的瘦小身影，却是动了动，虽然眼睛依旧闭着，可是依旧死命护住自己的玉佩。
“诶？这小子没死！你们快来帮我，我已经差一点就能拿到玉佩了，快把这小子的手弄开！”那拿玉佩乞丐大喊道。
说话间，其余几个乞丐连忙凑了过来，齐齐去掰小男孩的手，只是他蜷成一团，将东西死死护在怀里，似乎死都要带着这枚玉佩一同下地狱。
“这小子真是到死都让人不舒坦，一块玉佩又值不了多少钱，给了咱们难道能少他几块肉不成！”
“呸！真是晦气！咱们哥儿几个好心，直接送他归西算了。”
怎么都拿不到东西，这几个乞丐已经没耐心再磨下去了，说着就直接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谢安静望着这一幕，渐渐的，眉头也随之紧皱了起来。
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这是他六岁还未入侯府时的情景。
而他当时之所以如此护住那枚玉佩，是因为，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象征他身份的唯一物件。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不想去记起。
似乎是因为意识涣散了还是怎么，画面突然有些模糊起来，谢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其他的画面，那些儿时的经历，那些封存的记忆突然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全部汹涌了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再次扫视周身，已经不在那街道上了，而是已经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了。
这里摆设齐整，陈设富丽，光看着，就让人十分熟悉。
不过片刻，谢安便已经大致记起了什么。
这是永安侯府，他义父的书房。
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吱呀”一声，走进了一个稚嫩矮小的身影进来。
谢安听到声响，下意识望过去，见到来人，忍不住眉头一挑。
这是……谢府的大少爷谢忠。
也就是他那所谓的义兄。
此时他年纪尚幼，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谢安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也不躲着，就这样静静观望着他的举动。
谢忠小时候不爱读书，只喜欢看杂书游记之类的书籍，永安侯又不许他看，将书全都缴了。
所以他经常会偷偷趁着永安侯上朝的功夫偷偷将书偷回去。
谢忠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小心翼翼地掩住门，开始在书房里翻弄起东西来。
也不知他翻腾了多久，“原来在这里。”
他从厚厚的书本中抽出了一本杂书，只是他正要拿了书离开，突然“砰”的一声，撞倒了一旁的青花瓷飞蝠纹笔筒。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是永安侯最喜爱的笔筒，平时视若珍宝。
谢安望着这一幕，眸光一沉，似乎又勾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谢忠似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连手里的杂书都不敢再拿走，仿佛生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飞快往门外跑去。
画面再一跳。
便已经是在永安侯府的大堂里了。
“爹，就是他，我亲眼看见这小子偷偷闯进了你的书房，他本就来路不明，平时做惯了偷鸡摸狗的龌龊勾当，肯定狗改不了吃屎，想要进你的书房偷东西，他一定是在偷笔筒的时候不小心没拿稳，给打碎了。”
谢忠一直指着大堂中央跪着的小少年，语气间满是愤恨之色。
那跪着的小少年低垂着头，缩手缩脚，似乎面对谢忠的指控有些慌乱，连忙道：“老爷，我没有，今日我连书房门都没踏进去，一直在柴房砍柴，柴房的刘叔可以替我作证的。”
“你就是个贼！就算进了我们侯府，你依旧是个贼！爹，他做出这等丑恶之事，你快将他赶出府去吧！这样的人，留在咱们府里，迟早是个祸害！”谢忠看着稚嫩的脸上，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戾气。
永安侯看了眼谢忠，又看了眼跪着的小少年，眉头紧拧，眸中一片黑沉之色。
“来人，十一品行不端，拖下去杖责二十。”
谢安冷冷望着这一幕。
他知道，当时的林津南分明知道笔筒是他自己儿子打碎的，却还是选择把责任推给当时还只是侯府下人的他。
事后，全府都觉得是他是偷东西的贼人。
没有人替他辩解。
也没有人再愿意接近他。
那时他才七岁。
谢安看着小少年被拖走，自觉地抬了脚跟上去。
他亲眼看见木棍一下又一下敲在小少年的后背上。
那浅色薄衫很快就被深色晕染来，透着触目惊心的红。
谢安眸中倒映着这一幕，紧咬了牙，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色血丝。
此时的倚兰轩——
“他看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赵太医，你快给他瞧瞧！”
萧玦此时盯着谢安，神色有些慌张。
他才刚坐下来，就瞧见原本还静躺着的谢安忽然浑身抽搐了起来。
赵岚一听，原本还在捣药，这会儿忽然听得萧玦这么说，连忙扔下手头的事坐到了床头，却见谢安紧锁着眉，嘴唇青紫，正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