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红光落在桌边人的眉眼上,更显瞳眸深沉。
屋内静得很,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谢安此时眉头微锁,正翻看着手上的账册。
他手头上翻看的正是从募捐活动上拍卖过来的粮草供应的账簿明细。
帐本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纰漏,实则有几乎大半的数据是被人做过了手脚的,很多都是虚假乱填的。
而这些消失的粮食最后到哪里去了,自然显而易见,被靖宁侯等人中饱私囊了。
朝廷拨款购买粮食,买的很可能是最低劣便宜的粮食,银子被搜刮了好几层且不说,买到的粮食也只怕被中间人以各种鼠耗、霉变为借口剥削了大部分,再专卖给他人,以此获利。
这也就是靖宁侯府一直啃着这块肥肉不肯放手的主要原因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则是畏惧被圣上查账给查出来,所以才不敢轻易拱手让人。
谢安原本并不想拍下这粮草供应,表面上确实赚钱,但其中牵扯太大,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水深得很,他从未想过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如今西北有战事,如此紧要关头,军粮方面到底不能出差错。
不管是在西北作战的大皇子生死如何,还是这个国家存亡如何,谢安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他知道,她在意。
总要小姑娘一直开心地笑着才好。
想起她的笑,总是那般甜兮兮的,娇嫩中带着几分狡黠,像个花妖精似的。
倒是让人心里抓挠,痒痒得很。
想着想着,他自己倒是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侍立在一旁的狐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怎么看个账本都能笑……
看个账都能这么快乐的吗?
怪不得主子年纪轻轻就坐拥万贯家财,原来他能从账本中汲取快乐。
如此一想,狐若心中对谢安越发敬重起来。
公子实在是太伟大了!
谢安放下账册,似乎有些看累了,忍不住阖上眼睛,单手支颐了片刻。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淡声道:“地牢里关押的人如何了?”
他突然说话,狐若身旁的清言连忙回道:
“禀主子,那人嘴严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哦?”谢安眉头微挑,刚刚还流露几许倦怠的瞳眸中闪过丝丝兴味。
他倒是没想到,这假太监,竟还是个嘴硬的。
转而他倏地站起身,道:“瞧瞧去。”
清言躬身回了句“是”,连忙跟在谢安身后。
只是心里却是不由得为牢里那假太监默哀了几声。
但凡经主子的手问过话的人,就没见谁有过好下场的。
地牢幽深,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恐怕谁也不曾想到,永安侯的地底下,藏着这么大一间地牢。
而此时的最深处,福公公被挂在木架上,浑身血肉模糊。
谢安与他保持了两米距离,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跟前气若游丝的某人,他像是唠家常一般,语气颇为随意道:
“不知公公这九转玄元功,可还练得通顺?”
福公公本就被折腾得面无血色,此时听了谢安的话,隐隐可见身体颤了一下,倏地抬头望向谢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谢安背着手踱了几步,一副故作不明的模样,道:
“你说你,练什么功不好,偏偏练这九转玄元功,我听说,这功法要是走火入魔了,就不是性命不性命的问题了,而是……”
他说着这话,目光扫向福公公身上某处不可言喻的地方。
毕竟这功法有个别名,又称作断子绝孙法。
练成了,断子绝孙,要是练不成,同样断子绝孙。
他清楚记得,当时跟在清源先生身边时尚且年幼,看到这九转玄元功时觉得此功法十分厉害,还产生过偷偷修学的念头。
幸亏他当时只是想想。
福公公在云翊待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也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同此人并无过节,而且光这个人知道九转玄元功的来历,就便足以知晓此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你是云翊皇帝的走狗?”
云翊公主的未来驸马,可不就是云翊皇帝的走狗。
清言直接用刀在他身上捅了个血窟窿,冷声道:“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福公公闷哼了一声,到底心里十分不甘心。
自己好歹是练到了九转玄元功的第三层,要不是遭人暗算,怎么可能被抓到这儿任人宰割,还被一个籍籍无名的臭小子威胁。
“其实吧,怪就怪你自己,在城内找几个女子练功也就罢了,偏偏耐不住性子在宫里也下手,这可不就是在告诉我,你躲在宫里嘛。”
“不过想想也是,食物就在眼前,又有几个人能忍住诱惑克制自己。”
谢安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意味,他此时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侧颜冷峻,左手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火炉里的烙铁。
却见那烙铁烧得极红,还由于火势太旺,时而还有荜拨火星冒出。
仔细看,那并不是普通的烙铁,那铁板上镶着一颗尖利的铁钉,此时已经烧红得彻底,还在冒着热气。
“不知公公可听过噬魂钉?”
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福公公先是一滞,转而嗤笑一声。
噬魂钉不过是审押犯人的一种最常见的手段罢了,这并不稀奇。
他也从未怕过这种东西。
妄图用这种东西从他嘴里套话,简直痴心妄想。
“这噬魂钉啊,别人只知它钉入体内的痛楚,却不知将它放在火中烧旺软化后钉入人体,等它慢慢在人体内冷却下来,与血肉融为一体时,再拔出来,妙处更是绝佳……”
却见谢安拿起洛铁,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一般,微微勾了勾唇,眼尾勾着的弧度都透着邪肆。
那烙铁闪着的红光,映得他本就俊美的面庞更加昳丽夺目。
只是这样平实的语气落在人耳中,却是莫名让人打了个寒颤。
“我只给你五个数,说出此番来云翊的目的,否则……”
福公公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又看向那烙铁上通红得几乎在滴血的钉子,没看错的话,这钉子得有两根大拇指这么粗吧!
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头皮发麻。
这踏马长着一张人脸,心理怕是个变态吧!
“你……你别过来……”福公公喉头微哽。
“一。”谢安慢悠悠地喊了个数字。
“喂!你别对准我那里啊!”福公公惊得眼球突起。
那是他的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