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赋被霍清衍吩咐着去处理车祸后续。
姜盈和姜励川离开之后，抢救室门口就只剩下姜宿和霍清衍两人。
姜宿走到霍清衍身旁。
霍清衍听见身旁的动静，有些迟钝的转过头来：“你二姐他们走了？”
他的嗓音依旧哑得厉害。
“嗯。”走廊里莫名阴冷，姜宿将卷起的袖子往下放了放，只露出一截匀称好看的手腕。
整理好袖口，就听见霍清衍再度开口：“我上一次见到她，是在七年前。”
姜宿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你还在国外留学。”
霍清衍“嗯”了一声：“我父亲权势过盛，在国内我什么都做不了，在国外我放开了手脚，找到了我母亲。”
霍清衍说到这里，眼神沉了下去。
看他的神情，姜宿就知道，这之后发生的事并不美好。
姜宿继续问：“之后呢？”
没有人是坚不可摧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这个人擅于隐藏。
霍清衍主动提起他母亲的事，并不是因为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而是因为，他想喘口气而已。
这些事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父亲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带走了我母亲，打了我一顿之后将我送回了公寓，我发了高烧，是林斯越救了我。”
霍清衍平静的语气里充满了自我厌弃。
姜宿暗忖，林斯越的确也是对霍清衍有救命之恩了。
霍清衍低声问姜宿：“是不是很失望？”
姜宿不解：“失望什么？”
“你以为无所不能的霍清衍，其实一直以来都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霍清衍牵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他一直都知道的，这是姜宿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姜宿神色复杂：“这就是你从前不和我说这些事的原因？”
霍清衍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姜宿冷笑：“若是你从前和我说了，我兴许觉得你可怜就不和你离婚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我只会看你笑话。”
霍清衍笑了一下，看着姜宿的眼神十分温柔：“若是从前和你说，你会替我觉得难过，现在和你说，你只会对我心生怜悯，这样很好。”
他已经做过许多让姜宿难过的事了。
现在想来，他唯一做得对的事，是为了那点儿可笑的自尊，没在姜宿还爱他时，将霍家那些事告诉姜宿。
若他开口，姜宿是一定会帮他分担的。
一个人身陷沼泽，总归比是两个人沉陷要好得多。
姜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跟霍清衍聊天。
还是放下自尊与骄傲，与他坦诚相待的霍清衍。
姜宿瞥他一眼：“那我还得谢谢你？”
霍清衍垂下眼，笑容淡淡敛了。
姜宿往抢救室门口看了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霍清衍知道，姜宿问的是，霍振珩从什么时候用母亲威胁控制他。
霍清衍沉默了好一会儿。
“很小的时候，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个佣人，我十五岁那年，母亲向他提出了离婚之后，也消失了。”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寂静的走廊响起，让人心烦躁。
姜宿感觉到身旁的霍清衍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狠戾起来。
转头一看，发现是霍振珩来了。
霍振珩走过来便揪住了霍清衍的衣领：“段知溪呢！”
霍振珩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群保镖。
那群保镖恭敬站在不远处，应该不至于帮着霍振珩打霍清衍。
姜宿看了一眼霍清衍还打着钢板的手，叹了口气，伸手开始的撸袖子。
真的，霍振珩这种人就是欠打。
段知溪当年也是庆洋市让无数人倾心的名媛，嫁给霍振珩也算是郎才女貌一段佳话。
如今却被霍振珩折磨成这个样子。
只知道欺负女人和孩子的垃圾！
姜宿袖子都挽好了，却被霍清衍推开了。
姜宿一时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转头时，发现霍振珩已经和霍清衍扭打在了一起。
霍清衍是真的忍到了极致，对霍振珩出手极为狠辣。
霍振珩自然也没有手软。
不远处的保镖像机器人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只要保镖不动手，霍清衍跟霍振珩一对一应该没问题。
很快，霍振珩就被霍清衍按在地上锤。
“你最好祈祷我母亲能平安无事！”霍清衍阴寒着一张脸站起身来，没说出来的话，霍振珩自行领会。
霍振珩面色难看极了，怒容满面，却又一句话没说。
他享受掌控霍清衍的成就感，却又忌惮霍清衍，所以才控制了段知溪。
若是段知溪这次没挺过来，霍振珩手里就再也没有能控制霍清衍的东西了。
“霍总！”
周赋拨开保镖快步走了过来。
霍振珩在看见周赋手里提着的厚厚一摞资料袋， 眼神闪了闪，抹了一把脸上被霍清衍揍出的血，带着保镖走了。
“这些是车祸的资料，肇事的车主磕了药，逃逸之后从天桥上翻车下去了……”
周赋交给霍清衍一个资料袋之后，再次伸手去包里拿另一份资料的时候，却顿住了。
他脸上的迟疑没逃过霍清衍的眼睛。
霍清衍沉声道：“给我。”
周赋犹豫着，看了姜宿一眼。
姜宿抿了抿唇，说道：“给他吧。”
周赋动作极慢的将另一个资料袋拿了出来。
这一个资料袋里，想必就是段知溪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了。
霍清衍一只手不太方便，姜宿便替霍清衍接了过来，打开资料袋，将里面的资料抽出来递给霍清衍。
姜宿只是瞥了一眼，就看见了“精神病院”的字样。
他想起来，之前他追着那群保镖过去的时候，那群保镖说，段知溪的精神障碍。
霍清衍的手都在发抖，一页一页翻过去，还没看完，就忍不住攥紧手，手里的资料也被攥成了一团。
“难怪，我这些年总找不到她。”
七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被囚禁在某栋隐秘的别墅，或者某个他猜测不到的地方。
他想尽了办法。
可没想到，会温柔的给他缝扣子的母亲，这七年来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