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内,小郡主紧紧缩成一团,攥着掌心的匕首,双目赤红,汗水贴着脸滚下,浸湿了衣裳。
外头的宋嫤和于秋兰,此刻也如紧绷的弦,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官爷,是面粉。”宋嫤硬着头皮解释,“上头装的是面粉,下头装的是豆子,豆子松散,想来敲着像是空心。”
“是吗?”男人眼里带着强烈的审视,在宋嫤脸上扫过,随即吩咐,“把这个桶搬下来检查!”
于秋兰急了,“官爷,这是做什么呀,里头都是食材,弄洒了弄坏了就不能用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可赔不起啊!”
“老子怀疑你们这桶里蹊跷,像是藏了人,如今城外难民多,不少难民想着法儿的要进城,上头有令,一律严查,抓住了都遣回原籍,若不配合,一并罚处!”
黝黑男子嘴里义正言辞,毫不客气的招手让两个小兵上前来,将宋嫤车上的木桶往下搬。
宋嫤心里急的像猫抓似的,可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应对,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其中一个木桶搬了下来。
打开,往里瞥了一眼,随后便一把将木桶推倒在地,里头的蔬菜瓜果滚落出来,登时散了一地。
若是这样检查,肯定是会露馅的,宋嫤咬了咬牙,当即是豁出去了。
嗷一嗓子,就哭喊奔走起来。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正正当当的做生意,你们当官儿的就是这样欺负百姓的吗?见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所以要这样欺负我们?天子脚下,皇上看着呢,城中诸位大人们都看着呢,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城门口,人员进出的地方,即便是傍晚相对人少了些,这会子也不乏有人进出或经过,宋嫤这扯起嗓子哭诉起来,立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几个官兵没防备她会忽然来这么一出,一时也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愣住了。
宋嫤趁他们还没回过神,继续发力。
“诸位评评理,我和我娘,就是两个弱女子,什么难民进城,他们拿这个借口来刁难我们,明摆着是嫌我们给的孝敬少了,日后大家都是要从这城门进出的,若是回回都要这般孝敬,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可怎么活!”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很快就开始有人或近或远的聚集起来围观了。
见状,那黝黑男子当即皱眉,对着围观的人便是一声厉喝。
“看什么看,例行公事,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拿她的孝敬银子了?还不快都散了!”
然而他这一嗓子,效用不算太明显,围观的人群还是并未散去,甚至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毕竟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柔弱小姑娘,带着个看起来就温温柔柔的娘,母女俩怎么瞧都是弱势群体,再者,守城官兵借公职捞银子的时候,还少吗?
此刻就算他们没有拿宋嫤的银子,百姓们都是不信的。
眼见影响扩大,其他官兵们的脸色都开始不好看了。
确实如宋嫤所说,这天子脚下,他们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来,很容易被上头知道,是要受罚的。
可那黝黑男子只是犹豫了一瞬间,想到自己背后是谁撑腰后,当即就又强势起来。
“你没做亏心事,怕我们查什么?若这车上没有不该有的东西,我自然不为难你!”
“我清清白白做生意,当然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嫤抹了把眼泪,面上倔强,“我这好好一桶菜和果子,叫你们都弄坏弄脏了,这一桶是面粉和豆子,若是再叫你们推倒,捡都捡不起来,明摆着欺负人呢!”
说着,立刻爬上车,揭开盖子,伸手抓出了一把面粉,洒了出去。
“都看仔细了,就是面粉!”
“那底下的豆子呢?”黝黑男子眯了眯眼睛,“拿出来我瞧瞧。”
于秋兰攥了攥衣角,余光瞥见刚才头一个盘查她们的官兵,面露难色,似乎是不想再继续纠缠闹大下去,便立刻悄悄靠过去,眼里带着乞求,将手里的银子塞给了他。
并低声道。
“大人,我们母女俩讨生活不易,还请高抬贵手啊。”
说完,又大步上前,大着胆子挡在了黝黑男子和宋嫤之间。
“这位官爷,面粉是直接装在桶里的,隔板下头是豆子,要取出来,得先拿了麻袋把面粉装起来才行,否则我这么些面,不都弄脏了洒了,白花银子了么,大人执意要查,好歹容我们找了容器,装好面粉呐!”
“谭兄,事情闹大了对咱们也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们两个女人家能干什么,你今儿是怎么了,何必为难,我刚刚已经查过了,没问题,放她们走吧。”
收了银子,头回盘查她们的官兵,果然上前来帮着说话了。
这个皮肤黝黑,姓谭的男子,看了同僚一眼,又看了看宋嫤,沉默片刻后,到底是暂时收手了。
见状,那劝说的官兵,立刻就催促着宋嫤赶紧走。
宋嫤和于秋兰不敢耽误,胡乱将倒地的木桶抬起放回车上,顾不得捡起地上散落的蔬菜,就拉起板车快步离开。
谭姓男子见她们步履如此急促仓惶,忽而心里就又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只是思考一瞬,便又立刻拔出佩剑,飞快的追了上去。
将人拦住。
“不必你们将面粉倒出来,我只刺穿这木桶下半截,便能晓得里头装的究竟是不是豆子。”
说罢,不给宋嫤反应和拒绝的机会,双手握住剑柄,便是蓄力猛然向着木桶狠狠刺去。
“住手!”
宋嫤几乎是失控的吼了出来,放下车把,奋力的扑过去阻拦,可她终归是动作慢了,也根本挡不住,只眼睁睁看着那剑头已经没入了桶壁。
而她也因为身体的失衡,脸朝着地面扑去。
一股热血瞬间涌上来,喉咙似被紧紧扼住,只叫人窒息的要炸,绝望几乎要从宋嫤的眼里溢出。
‘铮——’
锐利的金属碰撞、折断的声音乍然响起。
同时宋嫤只觉得背后的衣裳被一股力量紧紧拽住,在她就快到接触到地面的一瞬,猛然将她拉了回来。
“你们城防营,就是这样办事的?”
徐徵带着冷厉的声音响起,宋嫤眼前的景象也终于回归平静。
谭姓男子此刻手握一柄断剑,正脸色难看的站着,微微低着头,竟显出几分拘谨。
但他依旧尝试辩解,“徐统领,我等也是按规矩办事,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手...”
“这是我的人。”
徐徵的声音依旧平静,可语气里却是强势的警告,宋嫤小心的抬头,便瞥见,徐徵那双向来没什么波澜的眸子里,晕开了淡淡的怒意。
“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