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听见主子开口,急忙正色而进,来到撄宁身边。
“殿下,张大人还在外面等吩咐。”
撄宁在楼妄面前抬起头,“一会你回哪儿?”
楼妄两指轻捏酒盅,抿酒含笑道:“殿下呢?”
“我去趟宫里。”
“那微臣随殿下一起进宫可成?”
撄宁沉思少顷,对崔韫道:“备车,膳后回宫。”
“是!”
崔韫转身,带着一脸“惊悚”至极的表情,出了花厅,将撄宁的话带给张弛。
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把刚才在厅里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张弛听后,果然不出所料,与她一样震惊!
许久,张弛道:“这位楼家小公爷,果然不是一般人呐……”
崔韫担忧:“其他人也似他这般吗?”
张弛:“那本官如何得知,得园子修好了他们搬进来才知道深浅。”
“张大人,我同情你。”崔韫忽然感慨道。
张弛长叹一口气,转身摆烂道:“走一步看一步,日子凑合过!”
*
膳后。
公主府的马车载着撄宁和强烈要求“随行”的楼妄,一起前往皇宫。
身为大盛第一公主兼大帅,昭阳殿下出行在外的一切用度,仅仅照比帝王御辇降一级,形制规格堪比亲王待遇。
历朝历代没见过她这样的“功高盖主”。
楼妄此前在府中,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现在真的坐在昭阳殿下的马车中,随她一同入宫。
反观自家公府的车辇,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自从上车之后,安静了一路。
楼妄不可思议地回头打量她。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每一次看见她,样子总是出乎他意料。
撄宁忽然抬眸。
二人视线相对。
撄宁放下手中话本,“小公爷是有话要说?”
楼妄淡淡笑了下,摇头。
撄宁见他无话,复又低头继续看崔砚之前给她从街市上买来的新鲜话本,神怪志异,虽然满篇有大半天在胡说八道,但难得心思劝人向善。
她看着,没那么容易烦躁,还挺有意思。
楼妄见她自得其乐,转过头挑起车帘看向窗外,一张乌沉的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可巧,马车路过御街时,正与一个熟悉的人面对面互相擦肩而过。
谢沅今日替母亲出府巡查几个铺子,半道碰上刑部推官滕晏清出来补买笔墨纸砚和碑帖,两人本就认识,也因楼妄一起吃过几次酒席。
后因驸马公选结缘,又一同被选作昭阳驸马。
难兄难弟意外相遇,缘分不浅,便结伴一起进出。
谢沅的日子过的比滕晏清这个两袖清风的爽多了。
难得撞见,谢沅在家中憋了几日好不容易被允许放出来,忙完想带滕晏清一起去他喜欢的酒楼吃饭。
两人正要进店,滕晏清被酒楼前一个摆摊卖字画的秀才吸引。
谢沅知道他这个人某些方面有点“憨直”,心情好也没催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他竟然眼睁睁地盯着一张熟悉的脸,乌沉沉地从他面前走过……
谢沅愣住:“!!!!!!”
他看楼妄,满眼错愕!
楼妄看他,紧皱眉头。
两个人就在无声的对视中,渐行渐远,直到彼此再也看不见。
身后传来滕晏清高兴的声音。
“谢公子,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滕晏清喊他两声,不见谢沅回应。
不由担心地转身来到他面前,见他一直往皇宫的方向看去,不解道:“谢公子?”
谢沅猛地一回神,对上滕晏清的眼睛。
“什么?”
滕晏清平静地看他,拿起手里刚买的东西,示意给他看。
“还喝酒吗?”
“喝啊!喝!!!”
谢沅终于回神了。
转身带着滕晏清进了酒楼,直上二楼临窗大堂坐下,谢沅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感觉一半神魂跟着方才的楼妄一起飘走了。
小二过来招呼,问了他两遍,不见谢沅搭理他。
滕晏清看了他一眼,放好东西后,温和地对小二道:“我来吧。”
一荤一素一鱼汤,再配一壶酒。
滕晏清甚至无声给谢沅先斟满一杯酒。
他看得出来,谢沅在走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几年在刑部锻炼出来的经验,滕晏清一丁点探究的欲望都没有。
他一个人吃菜喝酒,不时看看手边一旁刚刚买来的东西。
心里已经在规划,未来一段日子,是把东西搬到刑部大牢里工作更方便,还是把衙门里的案子细节带回家闭门研究的好。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京城里发生的几个案子,作案手法和行事动机,都很相似。
案子一直不破,压在刑部都积了许多灰。
他上值时,手头案子多,忙起来便忘了这事。
前一阵被迫参加驸马公选,废了好些体力,他已经耽误了不少的工作进度。
不想把这些积沉许久的工作一直拖延到大婚之后。
滕晏清今日才难得在上峰那里请了半日假,出来提前准备。
意外撞见谢沅,没曾想两个人一路到了这里。
滕晏清边吃脑子里边转圈,可当他自己都已经转圈想完一轮心事后,抬起头,对面的谢沅,仍旧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
滕晏清盯着他,几次欲开口。
又……收了回去。
好在,谢沅终于回魂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由提筷夹菜,尝了一口咸蛋,旋即笑道。
“滕大人既然有话想问,但说无妨啊。”
滕晏清见他如此说,沉吟片刻,放下手中酒杯。
一脸郑重其事地看向谢沅,语气认真问道:“谢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谢兄不弃,可与在下说说,若我能帮得上忙,定不推托。”
谢沅压根没想到,滕晏清竟然说的这般正经。
一时没搂住,笑出声。
滕晏清微微皱了下眉。
但也没说什么。
谢沅不好意思提起酒壶给他倒酒,顺便向他致歉:“滕大人莫恼,在下非是不在意,只是觉得你我如今关系已经不同往日了,大人还这般见外,反倒关系疏远了。”
滕晏清扶杯,待谢沅倒满,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谢沅自己给自己倒酒时。
他才突然抬眸问道:“那谢兄方才为何那般?”
谢沅放下酒壶,端杯直视滕晏清,双眸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方才,我好像看见小公爷他在昭阳公主府的马车上。”
滕晏清愣了下,认真道:“楼大人他本就是驸马之一,与公主同行似乎并无不妥。”
谢沅一下子被他这番挑不出错处的话“噎”住。
不是,当驸马这件事。
你是不是接受的有点……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