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七日,撄宁再度回府。
家中里里外外都在修整,阖府上下忙个不停。
管家带着府里的下人们,跟着工部派来的官员匠人正沿着公主府外围一圈实地勘察,以便尽早拿出修建方案,呈皇上御览。
撄宁一路奔波,回到府里二话不说净身先睡了。
崔涯和鹰郎军等人早有经验,回京后留在公主府内简单休整一番,便回宫面圣去了。
崔涯回复皇命后,还要去九司各营巡查,身兼数职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停留。
只从长史张驰那里得知了猎场公选的结果,听见一共选出性情各异的七位准驸马后,崔涯稍稍愣了片刻,才开口淡淡道:“世事无常,结果难料。”
崔涯走了。
留下张长史一个人困惑的站在原地,一时没听懂,生生拉住也要出府办差的崔砚!
“崔护卫?您等等,指挥使大人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事……崔砚小有耳闻。
但现在这情况,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驰心思转得快,见他脸色犹豫,微微好笑,“是殿下这次出去,遇到了其他事情?”
崔砚挠挠头,也不太确定:“张大人,回头殿下问起,您可别说是我胡咧咧。”
“那是自然!”张驰眼睛含笑。
崔砚道:“殿下这次出去,好像……撞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呵。”张驰笑了,有些意外,“多厉害?”
说完眼睛微眯,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活人还是死人?”
崔砚嘿嘿一笑。
张驰道:“行,懂了。”
同为跟随昭阳公主多年的人,有些事不需要明说也能大致猜到。
崔砚见他猜到了,便说:“我哥说,等殿下休息好睡醒了,可能会进宫,张大人记得备车。”
张驰道:“公主殿下这次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吧?”
崔砚摇了摇头,“重伤倒不至于,不过这次办完事,主子好像很累,可能需要一段时日修养。”
“行,我心里有数了。”张驰心定,反问崔砚,“你干嘛去?”
“送信去。”
“送信?”
崔砚道:“我去厉将军府一趟。”
*
骠骑将军府,厉宅。
迟来的一封回信,静静地躺在厉戎手边。
早已“榜上有名”的厉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拆开。
“将军您不看看昭阳公主的回信吗?”
厉戎单手持卷,正在看兵书,只是属下一旁站了半天,不见将军翻页。
厉戎扫了眼撄宁的回信。
“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将军真要娶昭阳公主为妻吗?”
厉戎淡淡道:“你今天话太多了。”
属下噤言。
“去请宋先生过府说话。”
“是!”
属下领命去请人。
厉戎放下握了半天没看几页的兵书,四下无人时,才打开了那封公主府刚刚送过来的回信。
【厉将军,你我姻缘来去自由。】
厉戎的视线往下。
没了。
没了?
手一抓,信纸握成皱巴巴的一团!
厉戎平静地将目光投向敞开的窗外。
将军府四野寂静空旷。
他静坐了许久。
终于缓缓转过头来,驱动身下轮椅靠近卓沿,将那团被他握的皱皱巴巴的纸团,一点一点认真铺开压平。
好一个来去自由。
*
昭阳公主回京的消息,很快随着崔涯开始上值,传遍京师各家。
从头至尾,昭阳公主只参加了第一日的猎场开赛,此后再不见她神出鬼没的身影,等到驸马公选的结果出来,众家一打听,原来公主殿下离京了?!
就好比听得正认真的画本子,忽然没了下文,让人抓耳挠腮地想之后公主殿下得知她的那些驸马人选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各家都在打听。
可是不巧的是,这一次自打昭阳公主回京的消息传出后,一连几日,公主府里的消息就跟掉井里似的,异常安静。
各家热情送上的拜贴,也因为“公主正在修养”的原因而吃了闭门羹。
“人都选出来了,公主殿下一点都不感兴趣吗?”有人好奇道。
“府里的人说公主累了,需要时日休息。”
“我看呐,都是借口!昭阳公主是什么人?”
“什么人?”
“你还年轻,好些事不懂呢,昭阳公主当年带兵打仗时,一人鏖战七天七夜,越打越精神!她会生病?我才不信呢!”
“我也不信,说来说去都是公主府的借口,谁知道殿下她怎么回事。”旁边另一官员啧啧摇头道。
不远处,听到几位大人抱怨的公府下人,站了一会转身回去复命。
卫国公府,楼妄书房。
听完侍卫复述,楼妄修长的指节轻敲在桌面。
沉吟许久,眯眼看向他处。
“那将军府的东西呢?收了么。”
侍卫点头,道:“收了,府里长史张大人亲自出来收的。”
楼妄无声冷笑一声。
指节处微微泛白。
“厉戎送了什么?”
侍卫想了想,摇头道:“封箱的东西,看不清。”
“没有礼单?”
“没唱单。”
楼妄沉思了一会,回头看他,“这几日派人盯住将军府。”
侍卫迟疑了下,请示道:“公子,将军府四周有暗卫。”
“暗卫怎么了?”
眼见主子神情不虞,侍卫连忙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人!”
“你亲自去。”
“……是!”
侍卫走后不久,院外有人进来,脚步声一路从外面走进书房,来到内厢。
卫国公楼戬很少来儿子的院中。
这次刚从宫中回府,连朝衣都没换,直接就来了儿子楼妄的院中。
楼妄起身皱眉:“父亲过来,一群下人眼睛也不长。”
楼戬抬手,往下动了动。
“坐,为父今日有话问你。”
楼妄坐下。
卫国公也不寒暄,直接把自己进宫后见到楼皇后一事说了。
“现有两件事,一则皇后娘娘病了,于情于理你该进宫探望;二来,是关于你做昭阳驸马一事。”
“父亲,公文已下,此事还有何事可议?”楼妄不懂。
卫国公楼戬平心静气道:“你祖父在世时,我楼家与前朝鄞州刺史闵家有一桩旧缘。”
卫国公还未说完,楼妄忽然冷淡地勾起一侧唇角。
“难不成是一桩结两姓之好的儿女亲事?”
卫国公没想到儿子楼妄如此敏锐,神色微动,反而带了些笑意问他:“哦?你母亲与你说过此事?”
楼妄淡笑了下,“外面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些?”
一听他还沉迷在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上,卫国公脸色骤然一变,骂道:“少看些腌臜之物,下年就要参加大比,你一天只顾浪荡,成何体统!”
楼妄笑:“父亲,孩儿现在已经是昭阳公主的人了,还下什么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