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生非?”许竹文把手里的袋子直接丢在地上,里面的瓜果蔬菜滚了一地,“你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三更半夜回来我都没说什么,刚刚还去超市买菜,想给你补补,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咱们可以聊一下,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你竟然这样的对我。”
“我对你怎么了?”钱松看了一眼地上的蔬菜水果,脸上浮现出嫌弃,“你好好的不打我就是帮我了,你能帮我什么呀能帮我?”
“你最近不是在愁融资的事情吗?”许竹文气呼呼的说,“我这边有些想法想跟你谈谈。”
“你帮不到我。”钱松冷冷道。
“我们都没谈,你怎么就知道我帮不到你了?”许竹文觉得被钱松眼底的不屑刺伤了。
“行啊,你要帮我是吧。”钱松嗤笑一声,“立马打两百万到我账上,我就信你能帮我,否则,都免谈。”
“不可能!”许竹文万万没想到钱松开口就是提钱,还是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数字,“你疯了吗,怎么开口就要这么多钱?”
“两百万很多吗?你知道我这次融资了能拿到多少钱?最少五千万!这还是第一轮。”钱松继续用不屑的神色看着许竹文,“我有个朋友在深圳开科技公司,年初的时候他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你知道她老婆是怎么做的吗?二话不说就到处找亲戚朋友给他筹了一千万帮我我朋友度过了难关,现在我朋友公司不止得到了稳定的发展,还拓展了海外的业务,今年的第三季度营业额是两个亿,人家老婆这才叫帮,你就说几句空洞无用的话有什么用,这些随便刷个短视频都能刷出的道理,我不会看啊?!要费时间听你讲!”
“那你拿到了吗?”许竹文磨牙,被钱松的话伤的眼睛都红了,“你要是真拿到了融资,不要说五千万,哪怕是五百万,我都敬你,给你洗三个月的内裤。”
“许竹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晦气!”钱松看着穿着一身家居服的许竹文,突然觉得她身上那套棉麻的裙子如此碍眼,还有满地洒落的瓜果蔬菜,又脏又乱,“有智慧的人都知道要避谶的,就你天天说我这不行那不行,就知道泼我冷水,财运到家都得被你霉没了。”
“天呐,你太好笑了,钱松。”许竹文觉得面前这个以往谈起问题来条理分明,逻辑清晰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就跟降智了一样,“但凡认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来,你这是完全没辙了,开始迷信了吗?”
“我没辙——”钱松仿佛气笑了一般,哈哈大笑了几声后,咬牙道,“行,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让你看看我多有能耐。”
说完,他抬腿踢开脚边的水果,提着电脑大步摔门走了出去。
许竹文看着头也不回走出家门的钱松,原本就湿汪汪的眼睛到底是留下了泪水,还有被他踩烂了的番茄,红色汁液炸崩在地板上,就像他那早已腐烂的内里,散发着黏腻恶心的触感。
如果是平时,许竹文一定第一时间把凌乱的客厅和脏兮兮的地板清理干净。
但是今天,许竹文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的看了乱七八糟的地板一会儿,转身回到了书房,摸出自己的电脑,打开里面的一个文件。
该文件打开后,显示的是一份精心设计的商业计划书,屏幕上标题是《pure—bule智能牛仔转型方案》。
如果此时钱松在这,并且认真多看了许竹文做的商业计划书会发现,她甚至做了市场分析和竞品调研,还设计了几个将科技元素融入牛仔服装的概念图,做的不说多么多么好,用心比之他自己做的商业计划书,也是不差了。
上午的阳光恰如慷慨的斟酒者,将金黄醇厚的酒浆倾泄入书房,漫溢流淌于每一寸角落。扇窗打开,阳光便顺着窗沿滑入,铺满书桌,又化为一片明净澄澈的海洋,荡漾于木质纹理之间。
细小的尘埃在光流中浮沉游弋,似一群无声舞蹈的微小生物在寂静里演绎着不息的生命。
窗外,绿树正摇动树枝,叶翩翻飞,如无数翠玉在风中簌簌作响。
这样天气晴朗,微风和畅的周末上午,原本该是许竹文泡一壶咖啡,放着轻音乐,坐在书房里专注品读的个人充电时刻。
此刻,她却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商业计划书哭红了眼,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又毫不犹豫的把它丢进垃圾桶,粉的细碎不见。
……
钱松推开公司玻璃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不是往日的咖啡香气,而是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最近收拾一新的公司,此刻就像一个濒临炸膛的压力锅。
讨债的供货商老周像尊怒目金刚堵在狭窄的财务室门口,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助理小王惨白的脸上:“……拖!再拖!钱松人呢?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今天不见现钱,老子就睡这儿!”
他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小王鼻尖,旁边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汉子跟着鼓噪,声音在压抑的空间里嗡嗡回响。
他的助理小王站在前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正对着一个他点头哈腰。
“周总,您再宽限几天,钱总马上就到,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小王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话没说完,又被一阵更汹涌的责骂淹没。
“宽限?“被称作周总的男人猛地拍了下前台,“我宽限你们三个月了!二十万的货款一分没见着,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叫工人来搬设备抵债!“
这个该死的周国豪!
竟然真的闹到了公司里来。
钱松的脚步顿了一下,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那件价值不菲但已经起皱的定制西装,脸上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哎呀,张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大步走过去,声音洪亮得整个办公区都能听见。
办公区里,十几个员工齐刷刷抬起头,眼神里混杂着期待、怀疑和愤怒。角落里,才刚招来不到两周的两个年轻女孩正在低声交谈,看到钱松进来,立刻噤声,但眼神中的疑虑几乎要溢出来。
周总转过身,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抖动:“钱松!你总算出现了!今天不把货款结清,咱们法庭见!“
钱松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他伸手拍了拍张总的肩膀,却被对方嫌恶地躲开。
他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周总,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等对方回应,他就揽着周总的肩膀往自己办公室走,经过小王时使了个眼色:“小王,把我柜子里那盒福鼎白茶拿出来给老周跑上跑。”
小王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想着赶紧把茶泡了他就麻溜的退场,把眼前这个烂摊子丢给钱总处理,他好转口气,转身时却被一个戴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孩拦住:“王助理,我是来面试设计总监的,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他拘谨地站那,手里捏着一份简历,眼神怯生生地在混乱的办公室扫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刚刚周围一片混乱,小王没看到他,其余的员工也没搭理他,小王眼尖瞥见了,一拍额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尼玛,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b班,还等三天,这三天钱总要是再不给他发工资,他就辞职!
坚决辞职!
但此刻,他还得打起精神,冲着前台方向喊了句:“max!带面试的先去会客室等!钱总很快就来。”
求求老天,赶紧让那个讨债的周总走吧。
转过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对面前拘谨的男孩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你跟我们公司的同事先去会客室坐一下我们,钱总现在有急事,忙完了他就过来。“
小王匆匆说完,快步走向茶水间。
钱松把张总请进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了两分,也不继续跟周总客气,而是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张总面前。
“这是五万,先拿着。“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剩下的部分欠款,我保证很快就能打到你账上。”
这钱给的爽快啊。
周总狐疑地打开信封,快速数了数,脸色稍霁,但依然充满怀疑:“钱松,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不一样。”钱松抬手整理了下西装,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几张合照,“看到没?蓝海的赵总,红山的张总,他们最近都很看好我手头上的项目,很快,我公司就会有一大笔资金入账。”
张总仔细看了看照片,眉头渐渐舒展,只是眼底的疑色并没有减少多少,“真的?”
“千真万确。“钱松咧嘴一笑,眼角几丝褶皱明显,“我钱松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
钱松透过百叶窗看到几个员工围在小王身边,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产品部的老李声音特别大,“今天再不发工资,我们就集体去劳动局!”
周总显然也听到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钱松一眼,“看来你的麻烦不止我一个啊。”
钱松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觉得老李真是没有眼色,要不是现在公司一时招人不好招,他一定!立刻!马上把这几个给他火上浇油的员工全都裁了!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自信满满的表情,“员工嘛,总是沉不住气。周总,您看这钱也收了,是不是......”
“你当时打发叫化子呢。”周总哼了一声,把信封往钱松的办公桌一拍,“我已经通融你很久了,钱松,你自己开公司知道,我们这些做材料的今年比你们更难,你有钱就一次性都给我付了,后面的,咱们再说!”
钱松脸上的笑彻底没了,“老周,你我这么多交情,你非得在今天给我闹得这么难看是吧?”
“是我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老周身宽体胖,一激动就如洪钟,唾沫星子直往钱松脸上喷,“钱松,不是念着你我这点交情,就你们今年这个情况,换谁都不先给你铺货的。”
钱松后退几步,看着老周因为爱吸烟而被熏出的一口黄牙,忍无可忍,摸出手机三两下就在某银行app上操作了起来,“行,我再给你五万,直接打你账上,总行了吧?”
叮——
一声脆响,周总口袋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他摸出一看,是钱松刚转过来的五万块钱到账,面露喜色,“行,我就再信你一次。下周见不到剩下的十万,你别怪我不讲情面。”
送走周总,钱松长舒一口气,但还没等他喘匀,小王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钱总,老李他们说要见您,还有那个面试的......”
“让他们等着!”钱松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办公桌上,“一个个都来逼我,当我钱松是吃素的?”
小王吓得后退一步,钱松见状,立刻调整情绪,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王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去告诉老李他们,下午三点全体开会,我有好消息宣布。”
小王犹豫了一下,“那面试的人......”
“让他再等十分钟。“钱松摆摆手,“对了,把上个月的工资表拿来。”
小王离开后,钱松瘫坐在真皮转椅上,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包已经抽了大半的烟,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打开电脑,查看公司账户——余额不足一万元。
他又点开手机银行,看着那条高利贷到账的短信,三十万,月息百分之十五。
“妈的。”他咒骂一声,把烟头狠狠按灭在已经满是烫痕的烟灰缸里。
这时候,他在无比烦躁的同时,又无比庆幸昨晚努力了差不多一晚上,从李慧那里搞来了五十万,要不然,眼前这个局面,他都没办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