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窈腹诽了一瞬,口中解释道:“阿娘想吃莲花糕,我准备去莲花池,走的太快冲撞了表兄,实在对不住。”
……莲花糕。
似想到了什么,沈庭钰眸色微顿,松开握着她肩的手,道:“不碍事,我正好找你有话说,随你一块儿过去。”
肩上的手一松,崔令窈才察觉到两人离的太近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听见他的话,惊愕抬头,“表兄有什么话需要跟我说的?”
原主记忆中,足足三年,这位表兄可从没有主动找过她。
哪怕她刚刚来国公府,还没有透露出心意时,他就已经很注意分寸了。
沈庭钰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盯着她。
还是那张脸。
弯眉,杏眼。
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瞳仁乌黑发亮,清澈又明媚。
只是之前望着他时,里面总带着满满的痴恋。
不顾重病的母亲,毫无下限纠缠一个无心于她的男子。
言行失当,寡廉鲜耻。
沈庭钰不喜欢。
甚至是厌恶。
而现在…
这双漂亮的杏眼跟他对视。
里面干净透亮,坦坦荡荡。
有讶异,有晃神,沈庭钰甚至能看见她眼里的惊艳,唯独不见少女的羞赧和…痴恋。
男人的目光过于专注,落在她脸上太久。
崔令窈不明所以,偏头避开他视线。
“表兄?”
不着痕迹的提点,让四周静了一瞬。
沈庭钰惊觉自己的失礼,唇角微微抿了抿,侧身道:“这里热,边走边说。”
崔令窈:“……”
她没再说什么,抬步继续往前走。
沈庭钰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而行,沈珥跟知秋两人格外有眼力见的远远跟着,不敢打扰两位主子说话。
很快,走到了长廊上。
头顶没有大太阳照着,时不时还有微风袭来,凉爽了不止一点半点。
崔令窈长舒了口气,掏出帕子擦拭额边薄汗,手一抬,宽大袖口便往下滑了半截,露出一截白腻的腕子。
沈庭钰余光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敛眸,道:“不知姑母如何了,我原本打算前去探望,未曾想半路遇见表妹。”
所以,他刚刚竟然是打算去她们母女所住的院子?
崔令窈更吃惊了。
沈氏虽是国公爷唯一的女儿,也是沈庭钰唯一的姑母,但三年来,好几次病重,他也从来没主动去过探望过。
这次……吃错药了不成?
腹诽归腹诽,崔令窈依旧老老实实的答了,又道:“阿娘这次病重,让我深刻意识到自己先前行径有多糊涂,这几年我冒犯表兄多矣,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言语间,像真认识到了错误。
并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段几乎付出所有她颜面和尊严的痴恋,放弃的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哪怕他这个当事人就立在她身边,也没有半点动摇留恋。
亲自领教过裴姝窈有多不择手段的沈庭钰,只觉得稀奇。
他偏头定定看了旁边姑娘一眼,像是进一步确认了什么,那双清润的眼眸含了笑意,眸底荡起层浅浅涟漪。
温柔缱绻。
这个眼神叫崔令窈心口咯噔了声,正要说点什么,鼻尖突然嗅到清淡的花香。
才发现侧前方不远处,一片粉红的花海盛开。
朵朵莲花纯净无暇,沐浴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淡淡的花香,被风送来。
崔令窈眼神一亮,加快了步伐。
他们脚下这条长长连廊,在前方分出条岔口,直到莲花池旁的观景亭上。
国公府的莲花池,显然是花匠费大力气打理过的,池子很大,花朵开在池中央。
要摘花,需要搭乘竹筏小舟。
沈庭钰吩咐身后仆从备舟,问她:“会水吗?”
崔令窈摇头,“…不会。”
沈庭钰笑:“那我同你一起去。”
“……”崔令窈默了默,不解道:“表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突然间对她亲近起来?
总不能是因为她不再上赶着了,他觉得不习惯,找不到自己的魅力,又决定来吊着她吧?
显然,沈庭钰不是这样的人。
他微垂的眼睫轻颤,解释道:“竹筏不安全,我陪同你一块儿,若有意外,能护下你。”
她若真是……
那应该是怕水的。
崔令窈想说知秋可以陪同自己。
但,不远处的知秋已经捂着嘴后退几步,自诩知趣道:“公子考虑的有道理,奴婢也不会水。”
崔令窈:“……”
她闭嘴,不再多言。
原主对沈庭钰的痴狂堪称病态,她可以因为对方的冷漠而心灰意冷,慢慢对他死心。
但现在,她才心灰意冷两天,这个时候面对心上人的主动亲近,应该是雀跃欢喜的。
一直不近人情的回绝,表现出如此抵触,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再拒绝下去,只怕知秋估计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怕不是被人换了。
以沈庭钰的敏锐,就更能察觉出端倪。
最重要的是,暗处大概率还有谢晋白的人在盯着她。
但凡她露出半点跟原主不一样的地方,就会成为他认准她身份的‘证据’。
崔令窈无法再拒绝。
她垂头,“那就有劳表兄了。”
声音有些丧气。
沈庭钰听的想笑。
恰好,竹筏被仆从送来。
这是观景用的,不知是不是为显意境,仅用了几根竹子并排绑着,虚虚漂浮在湖面。
——真的很不安全。
而且,崔令窈的确怕水,就更觉得不安全。
她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
沈庭钰已经先一步站了上去,朝她伸手,“上来。”
“……”崔令窈浑身一僵。
她抬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他不是很冷漠疏离,从来不让这个表妹沾到一片衣角吗?
怎么就能朝她伸手的。
他手伸过来。
按照原主的反应,得毫不犹豫握上去。
一旁的知秋眼里满是激动,心底已经在嗷嗷叫,若不是顾及尊卑,估计就要大声让自家主子往上冲了。
“……”崔令窈深吸口气,暗道牵个手而已,不算什么。
抬手搭到他掌心。
两手碰触的瞬间,像是被烫到,沈庭钰指节轻颤了下,旋即收拢五指,牢牢将女孩的纤手握住。
崔令窈一手拎着裙摆,由他牵着,上了竹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