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在想大公子?”
主仆之间,没大没小惯了。
以原主对沈庭钰三年的纠缠,这种话题也算不上逾矩。
但崔令窈不想提这个话题,“不早了,快睡吧。”
外间安静下来。
没多久,知秋又忍不住道:“大公子待您热切了些,您不高兴吗?”
崔令窈一怔,下意识否认,“高兴的。”
“可奴婢总觉得,您心情并不欢喜。”
“……没有的事,”
崔令窈心中念叨着人设不能崩,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怎么会不高兴。”
说着高兴,语气听不见分毫喜意。
以为主子是在忧虑自己婚事,知秋又问:“夫人正给您议亲,大公子今日可有说要给您名分?”
名分…
崔令窈正好拿不定主意,犹豫一瞬后,便如实道:“他说要娶我为妻,不是妾室。”
“真的?”知秋惊的坐起身,喜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如此,您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
崔令窈没有说话。
知秋奇道:“大公子要娶您为妻,您怎么还不见欢喜呢?”
不欲跟小丫头陈明利害,崔令窈简单说了几句。
“正妻身份固然体面,但表兄的妻子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轻声道:“一旦成婚,像如今这样的安生日子便再也不会有了。”
知秋也想到了些许后果。
“所以,姑娘今日是因为这个才情绪不高。”
喜欢多年的心上人,终于也回应了自己的心意。
还要给妻室的名分。
而她家姑娘,自诩身份不堪匹配,竟不敢应下。
连欢喜都不敢有。
知秋心疼不已,“若是老爷还在就好了。”
崔令窈叹气。
不错,若裴述在世,以他的学识才干,没有死在任上,这些年奋斗下来,不说平步青云,成为天子近臣,至少也应该位列朝堂,不是无名之辈。
这样的身份嫁给沈庭钰虽然也是高攀,但绝对比现在要合情合理的多。
沈国公府的反对,也不会太过强烈。
房内,一片静谧。
只有少女幽幽轻叹声。
知秋听的心酸,“您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
崔令窈翻身将自己平躺着,双手交叠于小腹,闭着眼道:“睡吧,睡醒了再说。”
她想,如果谢晋白只是稍微有点怀疑,并没有盯她太紧,那她或许可以不必接受沈庭钰的‘报恩’。
反之……
聊了会儿天。
再次合上眼时,这具身体稳定的生物钟开始发力。
意识渐渐消泯,崔令窈进入了梦乡。
知秋也在一个翻身后,沉沉睡去。
窗外,那道修长身影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
里头许久不见动静,以谢晋白的耳力,能清楚判断两人都已经安然入睡,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面上神色不明。
周围气息压抑低沉。
夜色愈发浓黑。
许久许久。
久到李勇以为,自家主子该醒悟过来里头的姑娘并不是主母,不打算进去时,谢晋白动了。
他抬臂,试图像之前的两晚一样推开窗扇。
纹丝不动。
纱窗被人从里头锁好了。
谢晋白唇角微抿,偏头瞥了身侧一眼。
李勇会意,暗自沉默了瞬,紧接着双手一拱,徒步走到房门口,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里头的暗栓拨开。
主仆二人直接堂而皇之,从正门走了进去。
李勇去点了外间婢女的睡穴。
而谢晋白则直奔内室。
脚步一下没停。
丝毫没有意识到,如果里头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妻子,那他现在的行为,跟登徒子没有丝毫区别。
甚至,更甚。
当然,他不会在意这个。
他现在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他的窈窈!
今天之前,谢晋白几乎已经确定。
而现在,他有些迟疑了。
李勇说的不错。
他同她十六岁相识,十七岁便登门提亲,十八岁两人成婚。
婚后三年,他们恩爱非常。
足足五年感情,除了最开始时有几分冷脸外,其他时间,他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所有的耐心与情爱都给了她。
就算她是个骗子,骗得他动了心,自己却冷静旁观,小气的不肯回馈同样的情爱,也没道理去选择沈庭钰不要他的。
他这样爱她。
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
无论从什么方面考虑,她若真是他的窈窈,都不该不回来找他。
难道,……她还在生李婉蓉的气?
这辈子,最叫谢晋白痛悔的事,便是叫她带着对自己的误会离开。
什么侧妃!
什么新欢!
全是狗屁!
明明当日,在他提出要纳侧妃时,就想着不需要她细问,只要她透露出几分在意,他都可以一五一十给她解释清楚。
可她没有。
她一点也不在意。
甚至连迟疑都没迟疑一下,直接就点头应允了。
当时的感觉,谢晋白记忆犹新。
脑子像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在那之前,谢晋白一直以为,她对他是一见倾心。
但他好像弄错了。
这个初次见面,看着他的眼神就在放光,后面许多日子,都紧跟在他身后的姑娘,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喜欢自己。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
她骗了他的情意,让他一颗心栽在她身上,自己却冷心冷肺,毫不在意他。
哪怕,他要另觅二色。
她也能平静应允。
平静的,将他气的失去理智。
让他只想撕破她那张平静的脸,叫她也知道疼,知道什么叫心痛。
谢晋白竭力忍住沸腾的情绪,低垂着的眸子,定定落在沉睡的姑娘身上。
他真的弄错了吗?
是他思念成疾,所以,一点蛛丝马迹,就认为是她回来了。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窈窈。
只是因为李婉蓉的原因,她不想再要他了。
打算另觅新欢,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不再跟他有纠葛?
谢晋白薄唇微抿,像是在迟疑什么,修长的身体僵立在床边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
直到榻上睡梦中的姑娘似乎感觉到不安,偏头换了个方向,手抓着被褥往上提了提,继续沉沉入睡。
熟悉的要命。
同床共枕三年,她的睡姿他熟悉的要命。
谢晋白眸色晦暗,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不再迟疑的俯身,低头将唇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