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等房子过户,乔安只能又窝回了那间脏乱差的招待所,而这一等就是三天!
太阳刚露头,新设的扫盲班教室里面已经忙活开了。
几个男知青在忙着生火盆取暖,教室里没有土炕,手一伸出来,不过一会儿就冻僵了,根本没有办法写字。
今天轮到王慧芳教学,看着下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娃,她愁的眉毛都快打了结。
当初她们设想的很好,可大队长和社员们说了后,来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虽说有奖励吊着,但大家伙儿却连根毛都没见着,来了两天后便不再来了。
就是下面坐着的几个小娃,都是因为有糖果吃,才每天早晚坚持来坐着的。
她原本想像乔安那样为红旗大队做点什么,可最后的结果显然在告诉她,她做的事并不招人待见。
在这挣工分比啥都要紧的年头,让他们起早贪黑来认字,终究敌不过田埂上的一亩三分地。
稀稀拉拉的读书声从碾房中传出来,听在上工的人耳里也不过是顿了顿脚。
认字有啥用?认得那几个字能当饭吃?有这个闲工夫他们还不如多挣几个工分,起码能换粮换票。
虽说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但也有心思活泛的,之前大队长在广播里可是说了,学得好能得“好东西”,他们就是好奇这个“好东西”到底是啥?
“突突突——”
听到声音大家伙儿都停下看了过去,见一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正摇摇晃晃地驶过来,而站在后面热情招着手的人不是乔知青又是谁?。
卡车刚停稳,乔安就利落地跳了下来,她笑得眼睛发亮,“叔伯婶子们,我回来了!”
众人好奇的围上去,不知乔知青又给红旗大队弄了啥好东西。
乔安转身拍了拍卡车驾驶室的门,司机师傅笑着跳下来打开了后斗的挡板。
刹那间,人群中就像被捅了马蜂窝,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车斗里码着半人高的纸箱,最顶上的几个没盖严,露出一沓沓雪白的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的纸。
乔安摸摸鼻子笑的促狭,她是故意把最好的纸放在了上面,主打的就是吸睛。
她又搬过来两个箱子打开,一个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铅笔,一个里面是崭新的算盘。
“我的娘哎,这得多少钱?乔知青这些都是你买的?”
乔安对着王婶子笑了笑,明知故问道:“难道大队长没和大家伙儿说吗?”
说啥?看热闹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大队长没和大家伙儿说扫盲班的事?”
这事啊,大队长倒是在广播里说了,他们看看乔安,又看看一卡车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是乔知青买给扫盲班的吧?
“纺织厂和机械厂的领导得知咱们红旗大队办了扫盲班,这不…买了不少东西送给咱们,就是为了鼓励大家伙儿好好学习。”
这话一出,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了,站在最前面的王家嫂子摆了摆手,“乔知青,要我说这些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可又不能填饱肚子,咱庄稼人,认得犁耙就够了,学认字能当饭吃?”
她的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几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也跟着点头,“就是,耽误了上工,扣了工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听到动静跑过来的知青们恰好听到了这句话,王慧芳有些低落的低下了头。
梁秀丽则满心不忿,她们好心好意教这些人认字,他们还不领情,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在被窝里多睡会觉呢!
看着眼睛都快喷火的人,苏晓梅急忙抱住了她的胳膊,就怕对方气上头口不择言,增加知青和社员们之间的矛盾。
乔安耐心的听完大家伙的抱怨,她其实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但不能放任他们的这种思想。
她跳上卡车,从最里面扔下几个麻袋,麻袋口扎的并不严实,零零碎碎的布头从里面露了出来。
“大家伙儿说识字不能填饱肚子,但我告诉你们识字能让你们穿新衣。
这些是纺织厂送给大队的碎布头,只要能坚持三天不缺课的人都可领一块,若有人能攒够三十块,就可到大队部换一尺新布料。”
说着乔安又从车斗里拿出一匹布,展示给众人看。
“还有这好事?”
几个大娘嫂子们已经蹲在麻袋旁,捡起碎布头摸了又摸,比成人手掌还大的一块碎布,便是不换新布她们也愿意。
“不光这些”,乔安又看向在看着热闹的男人们。
“机械厂王厂长说了,进了扫盲班的男人,谁在年底考试里考得第一名,谁就能进机械厂成为临时工,工资给15块钱一个月。”
“听了我说的这些,大家伙儿是不是还觉得认字填不饱肚子,屁用没有?”
“嚯——”
要说碎布是他们眼下摸得着的实惠,那临时工名额就是吊着他们拼命的萝卜。
“算我一个,还有我家男人。”
“我也报名,我要认字。”
“我都六十多岁了,扫盲班还收吗?”
乔安举着铅笔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收…多大岁数都收,刘奶奶你上次想给秋明哥写信,还来知青点找人代笔,等您学会认字,咱谁也不求,自己就能写。”
“哈哈…好、好!”
“听乔知青这么说认字也挺好,我上次记工分少画了两个圈,跟计分员掰扯半天没说过他,等我学会认字算术,看他还咋糊弄我。”
“……”
乔安这边在记着人名的时候,刚刚她说的话已经传遍了红旗大队,越来越多的人都赶了过来,就连大队长王铁山都叼着烟袋锅小跑着来找乔安。
“闺女,你跟他们说的是真的?”
王铁山把乔安拉到一边,不是他不信任乔安,实在是这丫头太能吹、太能忽悠。
他就怕大话说出去了,到时候兑现不了,这帮社员们能把红旗大队的天捅个窟窿。
“大爷,我咋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吧…吧…”
王铁山的烟袋吸的又急又狠,这可真是…叫花子做皇上,喜从天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