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红旗大队的人只是气愤,那么现在跟触犯天怒也不差什么,要知道乔安如今在他们心里比国宝还贵重,毕竟国宝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但乔安可以!
“干他!”
胡卫国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上去,紧接着,其他知青和社员们也围了上来,有使拳头的,也有使白骨爪的,场面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陆时砚被几个人摁在地上,新买的中山装上都是脚印,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对他。
他一边挣扎一边骂,“你们这群下三滥,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
“你爸是谁都不好使”,周春燕薅着他的头发往地上拽,“在红旗大队,就得守我们的规矩!”
顾晚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下也不抱着陆时砚哭了,颤颤巍巍的躲在车后小声的抽泣。
最后还是王铁山这个大队长站了出来,“都住手…都住手”。
“小同志,你这把枪是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你一旦开枪会是个啥后果。”
陆时砚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把王铁山的话听进耳里。
“你要是这个态度,那我只能去叫公安把你带走了。”
“不行,不能叫公安”,顾晚宁尖叫着跑了过来,陆母最是溺爱陆时砚,万一得知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那她爸妈都会受到牵连。
“建国哥,求求你,不要送陆时砚进公安局好不好?”
李建国扯开胳膊上的那只手,反复摩挲着手上的枪支,最后还是妥协的看向了王铁山。
“大队长,能不能先把他关押在大队部,我去公社给他家里去个电话,让他家人把他领回去。”
“凭啥?”周明远这次看向李建国的神色都变了,“咋地?他爹位高权重你怕了呗?”
“明远同志,陆伯父为人磊落,即便是他亲生儿子犯错,也不会伸手包庇,但…”
想起什么,他神情一暗,“但陆家三子,两个儿子都牺牲了,即便陆时砚不争气,我也不想把陆伯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我希望大家伙儿能理解。”
说完他卸下手枪的弹夹,展示给众人看,“他拿的枪里没有子弹。”
他从小摸枪,刚刚抢过来时他就发现了重量不对,这也是他为什么阻止的原因。
现下对枪支管控并不严,像陆时砚这种情况最多也就是拘留十几天,而依照他对陆伯母的了解,只怕今天陆时砚被关了,明天他就能被放出来。
这不仅惩罚不到陆时砚,还会给陆伯父的仕途抹黑,他觉得眼下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让陆伯父整肃家风。
王铁山沉默一阵,最后到底还是没把人送去公安局,在场人也没反对,他们之中不少都是英烈之后,对军人从骨子里就多份敬重。
陆时砚虽只是被关在了大队部,但日子并不好过,大冷天的不仅没热气,连床棉被都没给他。
只有晚上的时候给他放了个忽明忽灭的火盆,让他还不至于被冻死。
因为陆时砚闹的这一出,顾晚宁也没得啥好果子吃,她本来就是借住在女知青的地方,之前虽有人看不惯她,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眼下不仅把借她的棉被收了回去,就连吃的口粮也不卖给她了,她想和李建国说说自己的受的委屈,可李建国为了躲她,连饭都不回知青点吃了。
好在没让两人熬太久,这天中午一辆军用皮卡开进了红旗大队。
有社员看到已经去叫来了大队长,乔安和李建国跟着出来一看的确是军车。
车在众人面前猛地刹住,李建国上前从外拉开车门,率先下来的是两个穿着笔挺军装的警卫员。
随后下来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肩章上的金星更是晃人眼,男人看上去一丝不苟,就连风纪扣都系得严严实实。
但引乔安注目的不是他肩头的金星也不是他的风姿,而是他的那双眼睛。
他的左眼是活的,看人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挑,可右眼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它不会随光线变化收缩,永远停留在一个固定的焦距上,连眼白都白得过分规整,不见一丝血丝,那竟是只假眼。
“陆伯父!”
陆振邦微微点头,言简意赅道:“带路。”
一群人跟在李建国身后,都打算去瞧热闹,可又没人敢靠得太近。
陆时砚见到来人是陆振邦时,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爸?”
陆振邦直直望过去,眉头拧成个川字,喉间发出一声冷哼。
“陆时砚,我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
陆时砚虽心里发怵,但依然梗着脖子犟道:“是他们下三滥…”
“啪!”
陆振邦解下皮带抬手抽了过去,陆时砚的左脸颊迅速浮起红痕,嘴角渗出血丝。”
“做错事不知悔改,还口出狂言,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自己身上没披那层皮,就不是军人后代了?就可以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
他举起皮带又在陆时砚身上狠狠抽了几十下,“给乡亲们道歉。”
“凭什么我道歉,被打的人是我!”陆时砚眼眶泛红,固执的看着陆振邦。
陆振邦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看来这些年是我太放纵你,让你过的太舒坦,把你的野性都养出来了。“
他从警卫员手里接过捆军用背包的帆布带,亲自上前攥住陆时砚的手腕。
他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就把陆时砚的胳膊反剪到身后,帆布带在他胸前交叉缠绕,最后在背后勒出死结。
“把他给我扔到卡车上去。”
警卫员神情有丝犹豫,但看到首长的脸色还是利索的上前。
陆时砚这时才知道害怕,他踢腾着腿吼道:“你凭什么管我,当年要不是你...”
“闭嘴!”
警卫员厉声打断他,抽出兜里的白手套堵了上去。
陆振邦抬手扯下自己的军帽,露出鬓角的白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管你是怨我还是恨我,现在都得跟我回去,接受处分也好,去军事法庭也罢,都得给我站直了,立正——”
陆时砚看向陆振邦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可他的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脚跟并拢、双膝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