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赵二郎盯着棠姬问道。
棠姬虽也有此疑惑,但确实解释不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抖了个机灵。
“戏文里说,前世千百次回眸方能换来今世一次擦肩,我与赵二郎君今日能对坐聊天,前世回眸擦肩的次数必然数以万计。想来不相干的人只怕难以如此频繁见面,前世我俩估计是挚友亲朋。”
赵二郎忍俊不禁:“郑夫人说话可真有意思,那呆头呆脑的郑大人倒是上辈子借来的夫妻,竟然能与夫人结伉俪。”
“郎君过奖。”棠姬干笑两声。
赵二郎起身将吃饱了的花豹关进笼子里,又取来笔砚帛书,亲自为棠姬写下当契,又取来一袋子银钱,亲手给了棠姬。
棠姬接过银钱,觉得重量超出预期,又拎起帛书看了看,惊得张大了嘴。
“三千金?”
“嫌少?”赵二郎皱了皱眉。
棠姬急忙摇头:“不少了不少了!”
今日倒是走了狗屎运,出来卖盐、当铺子,老板都愿意溢价收。
不过她此番前来只为典当,并不打算出售,否则她直接就去买卖铺子的牙行了。
倘若今日多拿了赵二郎的钱,回头赎买的时候又要贴补许多利息,也不见得划算。三千金已经足够她做好眼下的事情了,她不能太贪心。
等过了眼前这个难关,她还是要将棠记酒肆赎回来的!
“这个价格奴家已经很满意了!”
棠姬朝赵二郎笑了笑,拿起毛笔在那两章当契上补上自己的名字和典当期限,加盖朱砂手印,又将其中一张还给了赵二郎。
赵二郎接过当契看了看,略有些意外。
他今日听棠姬和朝奉的说辞,还以为棠姬是要出掉家里闲置的铺面,大概会签个极长的时间,或者干脆做成死当。为此他特地给她了个高价。没想到她竟然在期限上写了两个月。
“郑夫人,你这是缺钱周转啊?泾洛之渠河道总长的夫人,竟然也需要出当屋舍铺面换钱——怎么,是夫君不肯给你家用吗?”
“我家夫君十分清廉,账上一向没什么银钱。”棠姬随便打了个哈哈,避过了这个问题,“再者说,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就想弄钱随便做点小生意。”
“这样啊!”赵二郎想了想,拎起毛笔又打算重新给棠姬写一份当契,“契书上的利息是往日定下的模板,我们既然是累世的挚友亲朋,我当再为你削减些利息。”
“不用!”
棠姬急忙阻拦。
鬼市里其他的当铺钱庄多是九进十三出的高利贷,赵二郎要的利息只有别家的七成,虽然仍比起官府钱庄的利息高些,但已经算是很良心了。
若是要去官府的钱庄借贷,光她一个女子还办不成事,还得衙门里过了册的夫婿或者父兄同来签字画押,此外还得找合适的保人。
且不说将这些程序走完韩国极有可能已经灭国了,光郑子徒那一步她就难搞定。
原本老姚和老李这样年纪的成年男子是可以有资格去官府钱庄办理接待的,但他们是奴籍,身份也过不了关。
若想方便快捷地弄来一大笔钱,她还只有来鬼市抵押房产最为合适。
赵二郎能出这样的条件她已经很满意了,他要是再讲,她只怕要怀疑他究竟怀着何种居心了!
“您这利息奴家也同意,真是极少遇见您这样的好东家!下次奴家有东西,还当给您家!”
赵二郎见棠姬欢喜,也没有再强求。
眼看交易已经了结,棠姬不好打扰人家的生意,便主动起身告辞。赵二郎十分客气,特地让随从于期出来送客。
棠姬抱着钱袋子回了堂前铺面,老姚和老李仍在此处等候。
棠姬随手将钱袋子塞给老姚,再度向于期告辞,“您不必再送了,奴家有人保护,可以自行离去。”
于期朝棠姬拱了拱手,这才扭头回了后堂。
棠姬带着老姚和老李一起离开鬼市,回去的路上老李担心地问棠姬:“老板娘,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老姚虽然没有跟着棠姬进去,但是抱着这沉重的布袋子,忍不住替棠姬回答。
“应该没有。他们如果想为难老板娘,也不至于直接给老板娘三千金来为难人。你忘了,六年前咱们建酒肆,连房带地一共才花费了不到两千金。”
“老板娘,既然当了这样好的价格,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老李扭头又看了棠姬一眼,表情更加疑惑。
棠姬衣衫齐整,头发一丝不乱,很明显不是与后堂的人起了冲突的样子。
棠姬挠了挠头:“我也不是愁苦烦闷,我就是想不通。我同那当铺的老板萍水相逢,他为何要花这样高的价格收下这样一座普普通通的酒肆?”
赵二郎嘴上说的是愿意帮助她这位“挚友亲朋”,但大家不过是初相识,她再自信也不至于认为自己随便说几句俏皮话就能让逐利的商人随意掏出这样一大笔钱财来。
他甚至连郑子徒的名字都没有提过几句,好像也不是为了打探泾洛之渠的消息故意讨好她的。
他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总不能真是闲来无事普度众生的散财童子吧?
她实在是想不通。
此时老姚也扭头问棠姬:“老板娘,那当铺的东家给了我们这么多钱,是没有问我们要利息吗?”
“那倒没有。”棠姬答道。
老姚“嗐”了一声,又道,“我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好人呢!既然收了利息,多给我们一些钱,回头不就能收更多利息吗?他们怎么可能会做亏本买卖?”
棠姬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仔细想想,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来。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回家,走到棠记酒肆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阿桃每日都是天一亮就起床,他们若是不尽快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阿桃看见他们三个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只怕很难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