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下……勤王诏书,号召天下兵马,入京救援!”
亲信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书房内死寂的空气里。
陆平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渊,眼中满是震惊。勤王诏,这几乎是大明朝廷在面临生死存亡时,才会动用的最后手段。一旦发出,便意味着将国都的安危,寄托在了那些远在天边、心思各异的地方军镇身上。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的是人心,赌的是忠诚。
林渊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他只是缓缓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操场上那些正在挥洒汗水的士兵,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高墙,看到了紫禁城最深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
崇祯,那个刚愎自用、多疑善变,却又极度渴望中兴的皇帝,在他用尽了所有办法,斥责了所有大臣,流干了所有眼泪之后,能抓在手里的,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根稻草了。
一根早已腐朽、一触即断的稻草。
“备马。”林渊的声音很平静。
“大人,您要去哪?”陆平有些紧张,“宫里现在怕是乱成一团,您……”
“不去宫里。”林渊打断了他,“去皇城根下,看看风景。”
……
皇城之外,气氛与城南的混乱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饥民的哀嚎,没有抢粮的骚乱,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禁军和锦衣卫的数量比往日多了三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所有试图靠近的百姓都远远隔开。他们的盔甲是明亮的,兵器是锋利的,可那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战意,只有例行公事的漠然。
林渊牵着马,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像个普通的过路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风暴,正在那高大的宫墙内酝酿。
他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早已将文华殿内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幅画卷,在他脑中展开。
那是一个绝望的君王,最后的咆哮。
据说,崇祯皇帝是直接一脚踹开了文华殿的大门,满脸通红,双目尽赤,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他没有坐上龙椅,而是站在殿中,用颤抖的手指,一一划过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
“国库空虚,朕让你们捐饷,你们一个个跟朕哭穷,转头就把金子打成木炭运出城去!”
“流寇兵临城下,朕问你们对策,你们就只会说‘固守坚城’!城墙是铁打的吗?城里的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朕宵衣旰食,十七年不敢有一日懈怠,为何换来的是这般局面!为何!”
他抓起御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砸在地上,紫黑色的墨汁溅了离得最近的内阁首辅范景文一身。那位平日里最重仪容的老大人,此刻却像个木雕泥塑,任由墨点从官帽上滴落,一动也不敢动。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拟诏!”崇祯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发勤王诏书!告天下藩王、总兵、巡抚,凡拥兵者,即刻挥师北上,保卫京师!有功者,裂土封侯,世袭罔替!”
此言一出,底下跪着的大臣们,身体齐齐一震。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