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华山深处，一处人迹罕至的瀑布之后，隐藏着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水帘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与窥探，洞内干燥宽敞，石桌石床俱全，显然是某位前辈修士遗留的临时洞府，如今成了凌辰渊二人绝佳的藏身之所。
洞内，凌辰渊盘膝而坐，面前一字排开数十个玉盒、玉瓶。千年地脉紫芝、天阳草、寒髓枝以及那耗费巨资购得的百余种辅材尽在其中。中央，一尊造型古朴、三足两耳的暗红色药鼎正悬浮于半空，下方地火被巧妙引入，稳定的火焰舔舐着鼎腹，让洞内温度升高，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材混合的奇异药香。
黄飞飞紧张地守在洞口，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凌辰渊。
凌辰渊双目微闭，并未立刻开始炼制。他的脑海中，《万草心得》中关于秋石药剂的浩瀚信息如同潮水般流淌而过。每一种药材的特性、药性冲突点、融合的最佳时机与火候…无数细节被他反复推演、印证。
这秋石药剂炼制之难，远超他之前炼制的任何丹药。不仅材料繁多，步骤极其繁琐，更关键的是对“平衡”的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需以极阳之力化开天阳草，又以极寒之气凝练寒髓枝，再以地脉紫芝的至阴之性为桥梁，调和阴阳，最后融入百种辅材药性，方能成就那传说中的神奇药效。其中稍有差池，轻则药性尽毁，重则丹毁鼎炸！
而他手中这份，更是残缺的！缺失了最关键的“凝丹引”手法！
半晌，凌辰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已然胸有成竹。虽然没有“凝丹引”，但他凭借《万草心得》的恐怖底蕴和对药性的极致理解，硬是推演出了数种可能替代或模拟那最后一步的方法，虽然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起！”
他低喝一声，手掐法诀，鼎盖轰然开启。他没有按照常规顺序投药，而是双手齐动，速度快得带起道道残影！
“天阳草，入！”一株赤红如焰的灵草投入鼎中，地火猛然暴涨，将其包裹，炽热的高温瞬间将其炼化为一团金色的液体，至阳之气弥漫！
“寒髓枝，入！”几乎同时，一截冰蓝剔透的树枝飞入鼎内，鼎内温度骤降，寒气与热气碰撞，发出“嗤嗤”声响，冰蓝枝桠化为一股幽蓝色的寒流，与金色液体各据一方，泾渭分明，剧烈冲突！
药鼎剧烈震颤，眼看就要失控！
凌辰渊眼神不变，双手印诀再变，玄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精准地操控着地火强弱变化，同时猛地将主药“地脉紫芝”投入鼎中！
“紫芝为桥，调和阴阳！”
紫色的灵芝落入鼎内，瞬间被两股极端力量撕扯！但下一刻，它那独特的至阴却中正平和的药性爆发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强行将金色阳液与蓝色寒流拉向中心，开始艰难地融合！
鼎身的震动缓缓平复。
凌辰渊额头微微见汗，不敢有丝毫松懈，神识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鼎内药性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时机稍纵即逝！
“辅材一，三百年份茯苓，入！”
“辅材二，玉髓粉，入！”
“辅材三，血精石乳，入！”……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乐师，精准地把握着节奏，一种又一种辅材被投入鼎中。每一次投入，都引发药液新的变化，颜色时而赤红，时而幽蓝，时而紫气氤氲…药香也变得越发复杂莫测，时而炽烈，时而冰寒，时而醇厚…
整个炼制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凌辰渊全身心沉浸其中，神识和玄力都消耗巨大，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鼎中药液已然化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星云的暗紫色，所有药性在《不死经》那霸道而精细的掌控下，被强行糅合在一起，达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临界点！
只差最后一步！凝丹！或者…凝液成剂！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趋于平衡的暗紫色药液，因为缺少了那关键的“凝丹引”手法来稳定和升华这最后的融合，其内部那数百种截然不同的药性，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无法调和的排斥！
这一点排斥，在平时微不足道，但在这种极致平衡的临界点上，却被无限放大！
嗡……！
药鼎再次开始剧烈震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鼎内那团暗紫色药液开始不稳定地沸腾、翻滚，颜色变幻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爆炸！
“凌师兄！”洞口的黄飞飞吓得脸色惨白。
凌辰渊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等！他推演的几种方法，必须立刻尝试！
第一种，以力强行镇压！他双手猛地按在药鼎之上，《不死经》磅礴的玄力疯狂涌入，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那暴动的药性！
轰！
药鼎震动的更加厉害！这种方法如同抱薪救火，反而加剧了药性的冲突！不行！
第二种，以寒玉之气瞬间冷却，强行定型！他立刻取出一块极品寒玉，贴向药鼎！
嗤啦！
药液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紫壳，但内部的冲突却被压抑得更加狂暴，眼看就要从内部炸开！更不行！
药鼎已然发烫，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毁灭性的爆炸一触即发！
黄飞飞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辰渊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疯狂之色！他想到了《万草心得》中一种极其偏门、近乎禁忌的理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当阴阳之力冲突到极致无法调和时，或许可以引入第三种截然不同的“冲气”，以毒攻毒，在毁灭中寻求一线生机！
而此刻，他身上恰好有一种与阴阳之力都截然不同的、充满混沌与生机的气息！
是《不死经》修炼出的本命元气！亦是混沌珠残留在他体内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古老气息！
赌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自身精血和混沌气息的本命元气，混合着强大的神念力量，如同血箭般喷向那剧烈震颤的药鼎！
“给我凝！”
噗！
血箭融入沸腾的药液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口本命元气如同最奇妙的催化剂，又如同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降临，原本狂暴冲突的数百种药性，在这股带着混沌与造化意味的气息冲击下，竟如同百川归海般，猛地向内一缩！
剧烈的震动戛然而止！
鼎内那团暗紫色的药液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九彩霞光！一股难以形容的、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奇异药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洞府！闻上一口，便觉浑身舒泰，气血欢腾，连许久未曾增长的修为瓶颈都隐隐有些松动！
霞光缓缓内敛，最终，三滴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深邃如宇宙、表面有九道天然云纹流转的神奇药液，静静地悬浮在药鼎中央，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能量波动。
秋石药剂！成了！而且是…九纹极品！
凌辰渊脱力般向后坐倒，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血迹，但眼中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和震撼！
竟然…真的成功了！以自身本命元气为引，歪打正着，替代了那缺失的“凝丹引”！
“凌…凌师兄…成…成功了？！”黄飞飞闻到药香，睁开眼，看到那三滴神异的药液，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凌辰渊缓缓点头，取出三个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瓶，小心翼翼地将三滴秋石药剂收起，眼中光芒闪烁。
虽然成功，但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损耗了一口本命元气，需要时间恢复。而且，这种方法风险太大，不可复制。下一次炼制，未必还能成功。
真正的“凝丹引”，到底是什么？那残卷中缺失的，究竟是某种手法，还是…某种特殊的媒介？
他隐隐感觉，这秋石药剂的秘密，远不止于此。
而就在秋石成丹，药香弥漫的刹那…
遥远的东域某处，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一座古朴的宫殿内，一位正在闭目打坐、身穿八卦道袍、气息如同深渊般浩瀚的老者，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嗯？这是…‘造化蕴神’之香？虽然极其微弱…但竟是源自‘那个方向’…难道…又有残缺的传承现世了？”
他掐指推算，眉头却越皱越紧：“天机晦涩…竟有混沌遮掩…怪哉…”
沉吟片刻，他缓缓起身，声音传遍大殿：“童儿。”
一名道童应声而入：“祖师有何吩咐？”
“传讯给在外历练的‘玄素’，让她去一趟‘向华山脉’附近，查探一下，近期可有异常的药香或异宝出世之兆。”
“谨遵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