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顾衡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砂石,带着浓重的戾气和一丝……被那声“夫君”与指尖触感搅扰出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滞涩。他垂眸,视线扫过怀中女子湿漉漉贴在颊边的乌发,扫过她因凤冠歪斜而露出的光洁额头和脆弱优美的颈项线条,最后落回她那双氤氲着水汽、看似无辜却又仿佛藏着钩子的眼睛上。
“风能掀了本将的剑气?”他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和浓浓的质疑,像是在陈述一个荒谬的事实,又像是在审问一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那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穿透她楚楚可怜的表象,直刺内里。
苏妩心头一跳,暗骂这男人直觉敏锐得可怕。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反而像被他的质问吓到,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按在他小腹上的手似乎想收回,指尖却又像是不经意地在他绷紧的肌肉上轻轻划过一道微妙的弧线。那触感,比方才的蜷缩更清晰,带着一种微妙的试探和若有似无的撩拨。
顾衡的呼吸陡然一窒!喉结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那按在他致命要害(丹田附近)的冰凉指尖,那轻若无物却又带着奇异魔力的划动,像是一把带着冰霜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他从未有人触及的心防深处,搅得他体内狂暴的力量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妾……妾身不知什么剑气……”苏妩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委屈,眼睫轻颤,一滴晶莹的水珠恰到好处地从她湿漉的发梢滚落,划过白皙的脸颊,如同断线的珍珠,“妾身只知……花轿突然就……就碎了……然后……然后就……”她似乎说不下去了,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仿佛他是这混乱世界中唯一的浮木。
【甜甜:啊啊啊!妩妩!他喉结又动了!他呼吸频率乱了0.3秒!能量波动!好感度!快看好感度!好感度+1现在是2%】甜甜在苏妩脑中激动得如同尖叫鸡。
虽然涨幅微弱得可怜,但那鲜红的“+1%”提示,如同胜利的号角!
就在顾衡被这突如其来的“柔弱依赖”和体内那股陌生躁动搅得心神微乱,杀意稍滞的刹那——
“将……将军!”一个惊恐万状、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寒潭入口处传来,打破了这诡异僵持的场面。是将军府的管家福伯。他显然是被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和此刻看到的景象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却在距离顾衡三丈远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福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知是……不知是夫人的花轿……惊扰了将军练功!奴才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他根本不敢抬头看顾衡怀里那个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新娘子,更不敢去想将军此刻滔天的怒火会如何倾泻。
福伯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苏妩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也将顾衡从那股陌生躁动中猛地拉回冰冷的现实。
夫人?花轿?
顾衡眼底翻腾的混乱瞬间被冰封,只余下更加森寒的暴戾和一种被愚弄的狂怒。他猛地低头,目光如刀般再次刺向怀中的女人。这次,他不再被那柔弱的外表迷惑,锐利的视线如同解剖刀,试图剜出她所有伪装。
“花轿?”他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杀气,“丞相府的苏若云?”
苏妩心底冷笑一声。果然,这男人根本不知道替嫁之事。她迅速调整策略,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如同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带着无尽委屈地摇头:“不……不是的……妾身……妾身是苏妩……”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尽的惶恐和认命,“是……是丞相府的远亲……表小姐她……她不愿……夫人……夫人让妾身……替嫁……”
“替嫁?”顾衡咀嚼着这两个字,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一股被轻视、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猛地窜起!丞相府!好一个丞相府!竟敢用一个不知所谓的远房孤女来搪塞他?!那翻涌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怀中的女人——这个被推出来的、丞相府的“弃子”!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恐怖,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苏妩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下蕴含的、足以将她瞬间碾成齑粉的毁灭性能量正在疯狂凝聚!那只紧握剑柄的手,指节捏得惨白,长剑上的血煞之气嗡鸣作响!
【甜甜:妩妩危险!!!杀气值爆表!好感度在掉!在掉啊!!!0.5%了!要清零了!!!】甜甜的尖叫带着哭腔。
千钧一发!
苏妩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没有挣扎,没有尖叫,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湿透的、冰冷与滚烫交织的胸膛,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汲取安全感的港湾。她的身体在他怀中蜷缩起来,像一只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寻求庇护的雏鸟。
“将军……”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绝望的认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恐惧如此真实,甚至盖过了她刻意营造的柔弱,“妾身……妾身自知身份低微……污了将军……将军若怒……便……便杀了妾身吧……只求……只求给妾身……留个全尸……”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递着一种“我认命,你随意”的卑微与绝望。
没有辩解,没有求饶,只有引颈就戮的认命。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像一根最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顾衡暴怒杀意下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角落。那凝聚的、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在她绝望的认命和滚烫的泪水浸透他胸前衣料时,竟诡异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杀一个手无寸铁、连反抗念头都没有、只会瑟瑟发抖哭泣的女人?
这念头闪过,让顾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和……烦躁。尤其是她滚烫的泪水透过冰冷的湿衣,灼烧着他胸口的皮肤,带来一种极其陌生、极其不适的黏腻感。
“闭嘴!”他低吼一声,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实质性的杀意,更像是一种被扰乱了心绪的烦躁。他猛地松开了一直按在剑柄上的手——那只手刚才几乎就要拔出剑来。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苏妩和远处跪着的福伯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将苏妩扔出去,也没有推开她。他那双蕴含着足以开山裂石力量的大手,一只粗暴地扣住了苏妩纤细单薄的肩膀,另一只则直接穿过她膝弯下方,竟是将她整个人如同扛麻袋般……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宣泄怒气的粗鲁。苏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骤然悬空,凤冠上的珠钗叮当作响,险些甩飞出去。她低低惊呼一声,本能地伸出双臂,慌乱中环住了顾衡的脖颈以寻求平衡。
肌肤相触的瞬间,顾衡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他脚步甚至因此顿了一下,面具下传来一声压抑的、极低的抽气声。苏妩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脖颈处瞬间飙升的温度和那一下剧烈的脉搏跳动。
【甜甜:啊啊啊!宿主!抱了!公主抱!肢体接触升级!能量剧烈波动!好感度……好感度……稳住!3%了!妩妩稳住!】甜甜的声音激动得劈了叉。
“福伯!”顾衡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未消的余怒,“带路!回主院!”他抱着苏妩,大步流星地朝着寒潭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震,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脚下。他身上凛冽的寒气混杂着未散的杀意和一种极其别扭的僵硬感,形成一种强大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妩被他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抱在怀中,脸颊被迫贴着他湿漉漉、散发着强烈雄性气息的胸膛,身体随着他大步行走而颠簸。她偷偷掀起一点眼睫,越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看向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
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脖颈处滚烫的温度,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远超常人的、强健有力的速度搏动着。
咚咚……咚咚……
那心跳声,不再仅仅是愤怒的象征,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别的、难以言喻的混乱节奏。
苏妩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虽然开局惊险,但这块万年寒冰,终究是让她撬开了一条缝。她环在他颈后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他颈后那短而硬的发茬。
顾衡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又顿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也更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