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将苏妩紧紧拥在怀中,那份沉重的疲惫感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透过紧密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将下颌更深地埋进她馨香柔软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怀中娇小的人儿身上,像一个终于寻到归处的旅人,卸下了所有强撑的铠甲。
苏妩被他压得有些吃力,纤细的手臂却坚定地环抱着他劲瘦的腰身,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脊背在自己轻柔的拍抚下,正一点点地松懈下来,那如同磐石般坚硬的肌肉逐渐变得柔软。他沉重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浓重的倦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沉沉睡去。
“陛下,躺下歇会儿吧……”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声音柔软得像最上等的丝绸,带着全然的疼惜和诱哄。她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的力道,试图将他高大的身躯引向那宽大柔软的龙床。
顾衡没有抗拒,只是顺着她微弱的力道,被她半扶半抱着,挪到了床边。他几乎是跌坐在床沿,身体带着一种虚脱般的沉重感。苏妩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仰着头,借着朦胧的宫灯光晕,仔细端详着他。
昏黄的光线下,他俊朗的面容失去了平日的冷峻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苍白。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遮掩住了那双总是深邃莫测的眼眸,此刻紧闭着,显露出一种毫无防备的疲惫。紧锁的眉心即使在睡意袭来时也未能完全舒展,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凝重和忧虑。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唇色也显得有些黯淡。
苏妩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小心翼翼,轻轻抚上他紧蹙的眉心。她的指腹微凉,带着少女的细腻,试图用这微弱的温度,去熨平那刻印在他眉宇间的沉重沟壑。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如同羽毛拂过。指尖顺着他的眉心,缓缓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那唇瓣有些干燥,带着夜露的微凉。她心疼地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摩挲了一下,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它。
顾衡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触碰,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下,紧抿的唇线也似乎放松了些许。他依旧闭着眼,喉咙里却溢出一声极其低沉模糊的喟叹,仿佛紧绷的弓弦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弛。他下意识地,凭着本能,微微侧过脸,脸颊在她微凉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如同寻求抚慰的猛兽,流露出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依赖。
这个无意识的、带着全然信任的依偎动作,瞬间击中了苏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股强烈的酸涩和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她不再犹豫,更加坚定地支撑起他沉重的身体,轻声哄道:“陛下,躺好……臣妾陪着你。”
她费了些力气,终于让他高大的身躯躺平在龙床上。她替他脱下沉重的龙纹锦靴,拉过锦被,仔细地盖到他胸口。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脱了鞋袜,掀开被子一角,轻手轻脚地躺在了他身侧。
她刚躺下,顾衡的手臂便如同有意识般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重新密密实实地揽入怀中。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柔软的身体完全契合地贴在自己胸前,下巴习惯性地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喟叹。仿佛只有将她完全纳入怀中,才能填补那无边的疲惫与孤寂。
苏妩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变得规律而绵长。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龙涎香的清冽、墨汁的沉郁、灯油的微呛以及属于他本身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将她温柔地包裹。那沉重如山的压力似乎也通过紧密的拥抱,被她分担去了一丝。
寝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顾衡的呼吸逐渐变得深长而均匀,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苏妩却了无睡意。她微微仰起头,在昏暗中凝视着他沉睡的容颜。
此刻的他,褪去了帝王的威严与冷硬,沉睡的面容显得格外年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稚气。那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薄唇微微放松,透出一种难得的宁静。只有那眼底残留的淡淡青影,无声地诉说着他刚刚经历过的、怎样一场无声的鏖战。
苏妩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最轻最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他英挺的眉骨、高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微微放松的唇线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被全然信任的幸福。
她想起了自己贴身收藏的那张写满军情要点的纸页。她悄悄伸手入怀,指尖触碰到那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曾是她试图理解他、靠近他的方式。此刻,看着他卸下所有防备、安然沉睡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她心中那份想要为他分担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娇气的爱妃。她更想做他疲惫时可以停靠的港湾,做他面对惊涛骇浪时,身后那一片无声却坚定的土地。
苏妩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温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她闭上眼,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仿佛这声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安眠曲。她在心中无声地祈祷:愿这短暂的安宁能抚平他的疲惫,愿他醒来时,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前方的风雨。陛下,好好睡吧……臣妾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夜色深沉,寝殿内烛火摇曳。龙床上,高大的帝王紧拥着怀中娇小的女子,沉睡的面容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显露出难得的平静。而苏妩,依偎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依赖,守候着他短暂的安宁,也默默积蓄着属于自己的、想要与他并肩的力量。窗外的星辰无声流转,映照着这乱世之中,一份深沉而无声的守护。
**翌日清晨。**
熹微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深沉,天际只泛起一丝鱼肚白。寝殿内依旧静谧,只有鎏金兽首香炉里飘出最后一缕袅袅青烟。
顾衡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睡眠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感官率先复苏。他发现自己被一种温软馨香的气息所包围,身体深处那如同被碾碎般的沉重疲惫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只留下一种久违的、如同饱睡后的慵懒与舒适。他整个人都陷在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里——不,是他将那个温软馨香的源头,密密实实地圈在自己怀中。
苏妩。
这个名字如同暖流,瞬间涌入脑海。昨夜的记忆也随之清晰起来——边关告急的沉重压力,彻夜未眠的疲惫,以及……在理智崩塌的边缘,他循着心底最深的渴望,不顾一切地来到她身边,在她毫无保留的温柔与支撑下,卸下了所有重担,陷入黑甜乡。
顾衡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褪去了血丝,恢复了往日的清亮锐利,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饱睡后的慵懒。他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苏妩还在沉睡。她侧着身,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睡得正香。浓密如蝶翼的眼睫安静地垂着,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红润的唇瓣微微嘟着,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娇憨。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畔和他的臂弯里,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精致脆弱。她的手臂还软软地搭在他的腰侧,睡颜恬静安然,毫无防备。
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温柔地洒在她光洁的额角和挺翘的鼻尖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看着她毫无防备、全然依赖的睡颜,顾衡的心头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满足。
昨夜的沉重与冰冷,仿佛被这晨光和怀中人儿的温暖彻底驱散。他忍不住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清甜的花香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舍不得起身,只想多贪恋片刻这劫后余生般的温存与宁静。
然而,帝王的职责如同烙印,早已刻入骨髓。就在他凝视着她睡颜,心中一片柔软之际,寝殿外传来了内侍总管刻意压低了却依旧清晰的通禀声,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急迫:
“启禀陛下,御前侍卫统领萧战有紧急军情密报,已在殿外候旨!”
“紧急军情密报”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瞬间击碎了满室的温馨晨光与柔情蜜意。
顾衡眼中的慵懒与温柔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间被一种冰封般的锐利与沉凝所取代。他周身的气息也骤然一变,方才那个沉浸在温柔乡中的男人消失无踪,属于帝王的威严与冷峻再次笼罩全身。
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沉睡的苏妩。她的眉头似乎因为被打扰而微微蹙了一下,不满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嘤咛,却并未醒来。
顾衡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不忍打扰她安眠的怜惜,有对她全然信任的动容,更有一种必须立刻抽身、面对冰冷现实的决绝。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她颈下抽出,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惊醒了她。
他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毯上,高大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没有再看床上的苏妩,只是迅速而无声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玄色常服衣襟,将那残留的温情与柔软尽数收敛。
当他再次抬步走向殿门时,脊背已然挺直如松,下颌紧绷,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那是一个帝王面对风雨的姿态,冰冷、决绝、不容置疑。
厚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顾衡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殿内依旧沉睡的苏妩,以及那空气中仿佛瞬间凝固的、属于权力的冰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