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在顾衡低沉舒缓的讲述声中,意识如同沉入温水的羽毛,渐渐飘远。再次醒来,洞内光影已悄然偏移,正午的阳光透过洞口上方的天然窗棂,在地面投下几块明亮耀眼的光斑,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她发现自己依旧枕在顾衡坚实的臂弯里,身上盖着他那件宽大的兽袍。顾衡似乎也小憩了一会儿,此刻正半阖着眼,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顺着她铺散在兽皮上的银白发丝,动作充满了无意识的宠溺。见她睁眼,他深邃的眼眸也随即睁开,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暖意。
“醒了?”他的声音比晨起时更清朗了些,带着餍足后的松快。
“嗯。”苏妩在他臂弯里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洞内温暖静谧,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那份沉溺于他怀抱的安心感,让她一时不愿起身。
然而,腹中轻微的声响打破了这份静谧。顾衡低笑出声,胸腔震动,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看来是饿了。走,带夫人去找些新鲜的。”
他率先起身,动作矫健,随即又俯身将她拉起,仔细替她拢好兽袍,系好带子,确保每一寸肌肤都被妥帖地包裹在暖意里。那银白的尾巴从袍摆下探出,在正午明亮的洞内光线中,仿佛流动的月华。
两人牵着手走出洞穴。扑面而来的,是山林午后特有的、被阳光充分炙烤过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野花甜暖的气息。鸟鸣声比清晨更显稀疏,却更添一份慵懒的意味。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林间空地上洒下跳跃的光斑,如同铺了一地碎金。
顾衡熟稔地带着她在林间穿行,避开虬结的树根和低垂的藤蔓。他的脚步稳健而轻快,始终将她护在身侧安全的位置。他时而停下,指着某处低矮的灌木丛,那里缀满了一串串饱满的、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浆果;时而弯腰,从湿润的苔藓地里小心采起几朵伞盖尚未完全打开的鲜嫩菌菇。苏妩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寻觅的侧脸,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狩猎者般的敏锐,却又奇异地被一种平和温柔所中和。
她在行走,偶尔扫过路旁低垂的草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顾衡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追随着那抹流动的银光,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珍视。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顾衡寻到了一片长势极好的野菜,叶片肥厚鲜嫩。他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骨刃小心地割取最嫩的部分。苏妩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想去够稍远处一株长在石缝里的、叶片格外翠绿的小苗。
“小心石头。”顾衡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提醒。他温热的大手随即覆上她伸出的手背,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轻松地越过她,精准地摘下了那株野菜,放进她捧着的、用大片干净树叶做成的“篮子”里。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苏妩抬眼看他,正撞上他垂落的目光,那深邃的眼底漾开一丝笑意,仿佛在说:有我在。
采集了足够的鲜果、菌菇和野菜,两人寻了一处清澈见底的山涧旁清洗。冰凉的溪水滑过指尖,带着山野的清冽。顾衡动作麻利,苏妩则在一旁帮忙整理。洗净的食材在阳光下闪烁着新鲜的水光,散发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
回去的路上,夕阳已悄然将天边染上了一层瑰丽的橘红与淡紫。归巢的鸟群掠过树梢,留下一串串悠长的鸣叫。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如同给万物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回到洞穴,顾衡利落地生起一小堆篝火。火苗舔舐着干燥的柴枝,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的火光跳跃着,瞬间驱散了洞内渐浓的暮色,带来暖融融的光明和令人心安的热度。他将洗净的食材用削尖的木枝串好,架在火堆旁烘烤。菌菇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渗出汁水,散发出浓郁的鲜香;浆果被热气烘烤后,甜香更加馥郁诱人;野菜则保留了翠绿的本色,边缘微微卷曲,带着烟火气。
苏妩抱着膝盖坐在温暖的篝火旁,看着顾衡专注地翻动着食物,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他专注的神情镀上一层温暖的暖金色。他那件深色的兽皮外袍在火光映照下,也显得格外柔和。跳跃的火焰,食物的香气,还有身边人沉稳可靠的气息,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的幸福感。她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在火光的映照下,银白的毛发边缘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
简单的晚餐在篝火旁进行。烤得恰到好处的菌菇鲜嫩多汁,野菜带着自然的清甜,浆果入口即化,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迸开。两人分享着这份来自山林的馈赠,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享受这篝火旁的宁静与食物带来的满足。
饭后,篝火的余烬散发着持久的温暖。洞外的暮色已完全笼罩山林,繁星开始点缀深蓝色的天幕。
顾衡收拾好残迹,用土仔细掩埋了余烬。洞内再次陷入一种温暖的昏暗,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弱的星光和月光。他走回铺着厚厚兽皮的角落,朝苏妩伸出手。
苏妩自然地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被他轻轻拉入怀中。他身上还带着篝火的暖意和草木的清气。他抱着她,在柔软的兽皮上躺下,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再用兽袍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住,如同一个温暖的茧。
洞外是深邃的夜,偶尔传来几声悠远的兽鸣或夜枭的啼叫。洞内却温暖、干燥、安全。顾衡的手臂有力地环着她的腰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累吗?”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妩在他怀里摇摇头,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身体的慵懒与心灵的满足交织在一起,让她只想沉溺在这片被暖意包裹的黑暗里。“不累。”她轻声回答,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安心。
“嗯。”顾衡低应一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一个带着无尽珍视的轻吻落在她的发间,“睡吧。”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同步。苏妩的尾巴无意识地缠绕上他的小腿,如同一种本能的依恋。顾衡的手掌则轻轻覆在她腰后,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仿佛保持着一种守护的姿态。
篝火的余温在洞穴的石壁上残留着暖意,星光在洞口无声流淌。这山林深处的洞穴,在沉沉的夜色中,仿佛成了远离尘嚣的温暖孤岛,而岛的中心,只有两个相拥而眠、呼吸交融的身影,在静谧的时光里,沉入同一个安宁而温暖的梦乡。